《尤利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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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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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柏林市
  海豚仓巷邮政局收转
  玛莎·克利弗德小姐
  用已经印有字迹的部分来吸,这样他就认不出了。就这样。蛮好。这可以做《珍闻》悬赏小说的主题。某位侦探从吸墨纸上读到了什么。稿费每栏一基尼。马查姆经常想起……大笑着的魔女可怜的普里福伊太太。万事休矣。完蛋。
  用“悲怆”一词;未免太富有诗意了。这是音乐使然。莎士比亚说过:音乐有一种魔力。一年到头每天都在引用的名句。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智慧出自等待。
  他在杰勒德那座位于费特小巷的玫瑰花圃里散步,赤褐色的头发已灰白了。人生只有一次,肉体只有一具。干吧。专心致志地干。
  反正已经干完啦。邮政汇票,邮票。邮政局还在前面哪。这次走去吧。时间还来得及。我答应在巴尼·基尔南的酒店跟他们见面的;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差事。办丧事的家。走呀。帕特!听不见。这家伙是个耳聋的笨蛋。
  马车快到那儿了。聊聊吧。聊聊吧。“帕特!”听不见。在折叠那些餐巾哪。他每天准得走一大片地。要是在他的后脑勺上画张脸,他就成两个人了。但愿他们再唱些歌儿,我也好排遣一下。
  面有难色的秃头帕特将一条条餐巾都折叠成主教冠的形状。帕特是个耳背的茶房。当你等候着时,帕特这位茶房服侍你。嘻嘻嘻嘻。你等候时,他服侍。嘻嘻。他是个茶房。嘻嘻嘻嘻。他服侍,而你在等候。当你等候时,倘若你等候着,他就服侍,在你等候的当儿。嘻嘻嘻嘻。嗬。你等候时,他服侍。
  这会子,杜丝。杜丝·莉迪亚。褐发与玫瑰。
  她的假日过得好极啦,简直好极啦。瞧瞧她带回来的这枚可爱的贝壳。
  她轻悄悄地将那尖而弯曲的海螺拿到酒吧间另一头,好让他——律师乔治·利德维尔,能够听见。
  “听啊!”她怂恿他。
  随着汤姆·克南那被杜松子酒醺热了的词句,伴奏者缓慢地编织着音乐。确凿的事实。沃尔特·巴普蒂的嗓子是怎样失灵的。喏,先生,那个做丈夫的一把卡住了他的喉咙。“恶棍,”他说,“再也不让你唱情歌啦。”果不其然,汤姆先生。鲍勃·考利编织着。男高音歌手把女人弄到手。考利把身子往后一仰;
  啊,现在他听见了,她捧起海螺对准他的耳朵。听哪!他倾听着。真精彩。她又把它对着自己的耳朵。借着那透过来的光线,淡金色的头发一晃而过,形成对照。听一听。
  笃,笃。
  布卢姆隔着酒吧间的门,瞥见她们将一枚海螺对准自己的耳朵。他微微听到:她们先是各自、接着又替对方听见了波浪的迸溅,喧噪,以及深沉的海啸。
  褐发女侍挨着金发女侍,从近处,从远处,她们聆听着。
  她的耳朵也是一枚贝壳,有着耳垂。曾经去过一趟海滨。海滨那些俏丽的姑娘。皮肤被太阳晒得辣辣作痛。应该先擦点冷霜晒成棕色就好了。涂了奶油的烤面包片。哦,可别忘了那化妆水。她嘴角上长了疱疹。简直让你晕头转向。头发梳成辫子。贝壳上缠着海藻。她们为什么要用海藻般的头发遮住耳朵呢?而土耳其妇女甚至还遮住嘴。为什么?她那双眼睛露在布巾上面。面纱。找入口。那是个洞|穴。闲人免进。
  她们自以为能听到海的声音。歌唱着。咆哮。这是血液的声音。有时淌进耳腔。喏,那是海洋。血球群岛。
  真了不起。那么清晰。又冲过来了。乔治·利德维尔边听边捕捉着它那低诉,随听随将它轻轻地撂开。
  “你说那惊涛骇浪在说着什么?”他笑吟吟地问她……
  娇媚,面上泛着海洋般的微笑,莉迪亚却不回答。她只对利德维尔微笑着。
  笃,笃
  从拉里·奥罗克那爿酒店旁边,从拉里,果敢的拉里·奥旁边,博伊兰颠簸着走过,博伊兰拐了个弯。
  米娜从那被抛弃的海螺旁边翩然来到正等待着她的那大酒杯跟前。不,她并不怎么寂寞,杜丝小姐的头昂然地告诉利德维尔先生。月光下在海滨散步。不,不是一个人。跟谁一道呀?她气势轩昂地回答说:跟一位绅士朋友。
  鲍勃·考利那疾迅动着的手指又在高音部弹奏起来了。“房东有优先权。”“只消宽限几天。”高个子约翰。“大本钟”。他轻轻地弹奏一支轻松明快清脆的调子,为了脚步轻快、调皮而笑容可掬的淑女们,也为了他们的情郎——绅士朋友们。一。一、一、一、一、一、二、一、三、四。
  海,风,树叶,雷、河水、哞哞叫的母牛,牲畜市场,公鸡,母鸡不打鸣儿,蛇发出嘶嘶声。世上处处都有音乐。拉特利奇的门吱吱响。不,那只是噪音。他现在正弹着《唐璜》的小步舞曲。在城堡那一间间大厅里翩翩起舞的宫廷那五颜六色的服饰,外面却是悲惨的庄稼人,他们饥肠辘辘,面带菜色,吃的是酸模叶子。多好看。瞧,瞧,瞧,瞧,瞧,瞧。你们朝我们瞧。
  我能感觉到那是欢乐的。从来不曾把它写成个曲子。为什么呢?我的欢乐是另一种欢乐。不过,两种都是欢乐。是啊,那无疑是欢乐。单从音乐这一事实来考虑,也能明白这一点。我常常以为她情绪低落,可她又欢唱起来了。这下子我才恍然大悟。
  麦科伊的手提箱。我太太和你大太。喵喵叫的猫声。如裂帛。她说起话来舌头就像风箱的响板似的。她们无法掌握男人的音程。她们自己的声音也有漏气的时候。把我填满了吧。我是热乎乎、黑洞洞而且敞着口的。摩莉唱着《什么人……》梅尔卡丹特。我把耳朵贴在墙上听。要的是一位能孚众望的女性。
  马儿缓步前进,颠簸,轻摇,停住。花花公子博伊兰那棕黄|色的鞋、短袜、跟部绣着天蓝色花纹,轻盈地踏在地面上。
  噢,瞧咱们这副打扮!室内音乐。可以编个双关的俏皮话。当她那个的时候,我常想起这种音乐。那是声学。丁零零。空的容器发出的响声最大。因为从声学上来说,共鸣就像水压相等于液体下降的法则那样起变化的。正如李斯特所作的那些狂想曲。匈牙利味儿,吉卜赛女人的眼睛。珍珠。水滴。雨。快快摇啊,混作一团,一大堆啊,嘘嘘嘘嘘。现在。多半是现在。要么就更早一些。
  有人笃笃敲门,有人砰砰拍。他,保罗·德·科克拍了。用响亮、高傲的门环,喀呵、咔啦咔啦咔啦、喀呵。喀呵喀呵。
  敲。笃,笃。
  “唱‘这里,愤怒’吧。”考利神父说。
  “不,本,”汤姆·克南插嘴说,“来《推平头的小伙子》,用咱们爱尔兰土腔。”
  “啊,本,还是唱吧,”迪达勒斯先生说,“地道的好男儿。”
  “唱吧,唱吧,”他们齐声央求着。
  我该走啦。喂,帕特,再过来一次。来呀。他来了,他来了。他走过去了。到我这儿来。多少钱?
  “什么调?是六个升号吗?
  “升F大调,”本·多拉德说。
  鲍勃·考利那双摊开来的利爪抓住了低音的黑键。
  布卢姆对里奇说,他该走了。不,里奇说。不,非走不可。不知打哪儿弄到了一笔钱。打算纵酒取乐,一直闹到脊背都疼了。多少钱?他听人说话,总是靠观察嘴唇的动作。一先令九便士。其中一便士是给你的。放在这儿啦。给他两便士小费。耳聋,面带困惑神情。然而他的老婆和一家人也许在等候,等候帕特回家来。嘿嘿嘿嘿。一家人等候的当儿,聋子伺候着。
  然而等一下。然而听哪。阴暗的和弦。阴…郁…的。低低的。在地底下黑暗的洞|穴里。埋着的矿砂。大量的音乐。
  黑暗时代的声音,无情的声音,大地的疲惫,使得坟墓接近,带来痛苦。那声音来自远方,来自苍白的群山,呼唤善良、地道的人们。
  他要找神父。要跟神父说一句话。
  笃笃。
  本·多拉德的嗓门。低沉的桶音。使出他浑身的解数来唱。男人、月亮和女人都没有的辽阔沼泽地,一片蛙叫声。另一个失落者。他一度做过海船的船具零售商。还记得那些涂了树脂的绳索和船上的提灯吧。亏空了一万镑。如今住在艾弗救济院里。一间斗室,多少多少号。都怪巴斯厂生产的头号啤酒,把他害到这地步。
  神父在家里。一个冒牌神父的仆役把他迎了进去。请进。圣洁的神父。奸细仆役深打一躬。和弦那缭绕的尾音。
  毁了他们。使他们倾家荡产。然后给他们盖点子斗室,让他们在那里了此一生。睡吧,乖乖。唱支摇篮曲。死吧,狗儿。小狗崽,死吧。
  警告声,严峻的警告声告诉他们:那个小伙子已走进那间阒然无人的大厅,告诉他们他的脚步声如何庄重地在那儿响着,向他们描述那间昏暗的屋子和那位身着长袍、坐在那里听取忏悔的神父。
  正派人。眼下有几分醉意。他自以为能在诗人画谜活动的《答案》中获奖。我们奉送你一张崭新的五镑纸币。“抱窝的鸟儿。”他认为答案是《最末一个游吟诗人之歌》。“C空白T”,打一只家畜。“T波折号R”是最勇敢的水手。他依然有副好嗓
  子。既然拥有这一切,正说明他还不是个阉人。
  听哪。布卢姆在听。里奇·古尔丁在听。而门口,耳聋的帕特,秃头的帕特,拿到了小费的帕特也在听着。
  和弦变得缓慢一些了。
  忏悔与悲伤的声音徐徐传来,这是被美化了的、发颤的声音。本那副悔悟的胡子做着告解。因天主之名,因天主之名。他跪了下来。用手捶胸,忏悔着:“我的罪过。”
  又是拉丁文。那就像粘鸟胶一样鳔住人们。神父手里拿着赐给妇女们的圣体。停尸所里的那个家伙。棺材或者科菲,因尸体之名。那只老鼠如今在哪儿哪?嘎吱嘎吱。
  笃笃。
  他们倾听着。“大酒杯”们和肯尼迪小姐。眼睑富于表情的乔治·利德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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