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者与死者 作者:诺曼·梅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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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者与死者 作者:诺曼·梅勒[美]-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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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真是要恨也没有力气了。只落得在心里暗暗咒骂;糟了,糟了,要闹得我见不得人了。当天夜里他做了场恶梦,醒来浑身火烫。他想起了已有一两年没有想起的父亲,回忆起几年前父亲亡故的情景,依稀又感受到了当时那种焦虑的心情。半夜过后,他一时心动,就起来到街上去走走,最后拐进一条小巷,在一家小酒店里喝了个醉。
有个小个子缠住了他。少校先生,你到我家去吧?
他晃晃悠悠往前走,迷迷糊糊似乎意有所欲,可是结果却一无所得。他拐进了又一条小巷,那小个子跟一个同党冷不了扑了上来,把他抢了个口袋朝天,扔下他扬长而去,等他醒来已是阳光刺眼,这条堆满垃圾的罗马小巷也早给晒得奥烘烘的了。他东躲西门地急忙赶回旅馆,幸而也没有多少人看见,于是他就换下衣服,洗了个澡,整整睡了一天。睡在床上,只觉得身子象散了架似的。
说实在话,主教阁下,我对公教是景仰已久。阁下的卓见尤为博大精深,令人深感阁下的伟大。
红衣主教略一躬身。我很高兴能够见到你,我的孩子。你早已立下了善功。你在巴黎为对付敌基督的出了力,我都听说了。
我出力是为了报效国家。(在这样的场合下说这样的话,他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摆在面前还有一件艰苦的工作,立意更加崇高。
我明白,主教阁下……不过有时候我真觉得累极了。
你可以作好准备,有朝一日就可以毅然来归。
我也常常这样想。我对贵教一向是万分景仰的。
他穿过梵蒂冈的宏大广场,对着圣彼得大堂的穹隆谛视了良久。刚才听到的隆重的圣事礼仪把他深深打动了,乐声还在他脑海里不住回荡。
我恐怕是应该毅然来归了。
可是一登上回国的轮船他就想上了别的事。从带来的报纸上看到李威化工公司同萨勒瓦瑟兄弟公司开始谈判的消息,他暗暗感到一阵得意。
老兄,总算告别了蛙国啦,跟恶伯们也再见啦——代表团里的一个军官对他说。可不是。
尽管人家说墨索里尼上了自治理得国家大有起色,意大利可毕竟是个落后的国家。有句老话现在看来还是满有道理的:天主教国家永远是落后的。
是嘛。
他清醒地思考了好一会儿。罗马小巷里发生的事给他竖起了一个危险信号,他今后一定得十分小心才行。千万不能再闹出这种事儿来了。进天主教,这本身是无可非议的,可是在这个当口却断不可行。我快要升上校了,可不能为了进教,弄得不好把前程断送了。
卡明斯叹了口气。我这次增长了不少见识。
我也一样。
卡明斯望着海水。慢慢又抬起眼来,把眼光停留在天边。中校……上校……准将……少将……中将……能不能一直升到上将?
只要快些打起仗来,就有门儿了。
可是往后呢?终究是吃政治饭的势力大啊。等到仗一打完……
他在政治上千万不能过早表态。今后曲折还多着呢。将来也许是斯大林得势,也许是希特勒得势,谁说得定呢。不过最后要在美国掌权,不走反共的道路那是不成的。
他得随时把眼睛睁得开开的——这是卡明斯最后得出的结论。
大家的话:
什么样的“彩”千金难买?
时间:清早;地点:茅坑。这是个六眼茅坑,挖在营地一头的矮林里,头顶上没有防雨布遮盖。两端各竖着一根棒儿,棒儿上套一卷手纸,上面遮着个空铁皮罐头。
加拉赫:有时候我早上一睁开眼来,就恨不得干脆挨颗枪子儿算了。比如今天就是这样。
威尔逊:好是好,可惜枪子儿打在哪儿由不得你挑。
史坦利:要是由得了自己挑的话,这部队就别想留得住我。
加拉赫:哎,千金难买的“彩”挂在哪儿都不合适,挂在哪儿都疼。
史坦利:有时想想我真宁可牺牲一条腿,只求能放我走。
威尔逊:好是好,可你要是搭上了人家的女人,人家当家的闯进门来,你少了一条腿怎么逃?(大家都笑了)
马丁内兹:那就牺牲胳臂吧。
史坦利:得,那差得远了,要我牺牲胳臂的话我就受不了。你想想,少了一条胳臂还怎么找工作?两条全没有的话就更不用说啦。
加拉赫:哎,自有这混蛋政府养你哪。
威尔逊:可这么一来想玩玩那话儿也不行了。
加拉赫:(厌恶地)哼,你这个家伙!
马丁内兹:本来一枪会送命的,结果只是伤着了点,我说挂这样的“彩”那才是好“彩”。那才叫运气呱呱叫。
史坦利:是啊,人家也都是这么说的。(顿了一下。)象里奇斯那种家伙,千金难买的“彩”就得挂在脑袋上,得要他牺牲个脑袋。(又是一阵哄笑)
加拉赫:还有那个罗思和戈尔斯坦,枪子儿尽管打他们的脑袋瓜子好了,管保他们痛也不会叫一声。
史坦利:这话可千万说不得。说得我脊梁骨都发冷了。
加拉赫:这鸡芭军队,从来就没有让人占便宜的事儿,你挂了“彩”的话,连血本也别想捞得回来。
史坦利:我是宁可牺牲一只脚的。我可以发誓绝不翻悔。
马丁内兹:我也是的。有什么了不得的。托格略打坏了胳膊肘儿,他就溜啦。威尔逊:嘿,真有意思啊!我说哥儿们哎,我连托格略这脓包是啥长相都已经记不得了,可他打坏了胳膊肘儿溜之大吉,我是人辈子也忘不了的。
(如此这般,扯个没完)
第一章
'正文  第90节'
二天下午,侦察排就出发执行任务了。队伍在天黑前几小时上了突击登陆艇,过不多久,登陆艇便绕过半岛,一路晃晃荡荡的。直向安诺波佩岛的西端驶去。海浪很大。虽然驾驶员尽量在近海行驶,跟海岸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英里以内,登陆艇还是上下左右颠簸不定,激起的浪花不断飞过前跳板,哗啦啦地冲上甲板,弄得艇里老是有水。那是一条小型登陆艇,跟大军登陆那天他们上岸时乘的一艘完全一样,今天因为要载他们绕过半个岛子,算是配了些简陋的设备。那些侦察兵都把雨披往身上一盖,在帆布床上蜷作一团,心知坐这一趟船肯定是有得他们受的。侯恩少尉在艇尾的驾驶舱内站了一阵,居高临下,呆呆地望着载兵舱里。他有点累了;达尔生少校通知他调到侦察排以后只过了一两个钟点,他就接到了这个侦察任务,于是,检查部下的装备,领取路上用的干粮,仔细研究达尔生交给他的地图和命令,就足足忙了他一天。当时他也不假思索,就干练地把事情办了起来,直到办完以后,才有工夫细细作会调出了将军身边班子后的那种亦奇亦喜的滋味。他点上了一支烟,又盯着下面载兵舱里攒攒簇簇的部下看了起来。载兵舱象个长方形的箱子,充其量不过三十英尺长、八英尺宽,这么一点地方就挤着全排一十三个人,都带上了全副配备:背包、枪支、子弹带、水壶,还在地下摆开了军用帆布床。那天他本来想去物色一艘两壁设有固定铺位的登陆艇,可是怎么也搞不到。结果只好摆上这么些帆布床,把舱里的空处倒占去了一大半。那些士兵都坐在床上,遇上水漫甲板,便只好把脚高高缩起。每当一阵浪花翻过前跳板打进船来,他们蜷在雨披里的身子总由不得要打个闪缩。
侯恩细细打量着他们的脸。他一到队伍,先就用心记住各人的名姓,然而知道了他们的名姓不就等于了解了他们的情况,所以迅速掌握各人的特点,显然是他的当务之急。他也跟其中的三两个人随便搭过几句话,打过两个哈哈,不过他不太喜欢这种做法,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并不适宜于干这样的事。还是冷眼观察,倒可以多摸到些情况。伤脑筋的就是冷眼观察只能慢慢儿来,可明天早上就要上岸侦察了。因此一定要抓紧时机,哪怕能了解到一点一滴也是好的。
看着他们的面色,侯恩心里隐隐感到不安起来。自己这种依然戒备的感觉,这种微微内疚、也许应该说是微微抱愧的心情,倒有点象以前走过贫民窟、发现人们在用敌意的眼光看他走过似的。当然,只要舱里一有谁拿眼瞅着他,他也就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他们的脸多半是铁板的,眼睛是没有表情的,神气中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的味道。他们聚在一起,自有一股森然的峻厉之气,仿佛身上已只是勉强剩下些干瘪的筋肉,内心也已挤不出一点多余的感情。个个皮色苍白,近于发黄了;脸上、臂上、腿上,花花点点的“丛林疮”比比皆是。尽管出发前差不多人人都刮了脸,可是看去仍然仪容不整,衣服也都邋里邋遢的。
他瞧了瞧克洛夫特。克洛夫特算是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军用工装,坐在帆布床上,正用口袋里掏出来的一块小磨石,在那里磨他的短刀。在这些人里侯恩最熟的恐怕就数克洛夫特了——其实认真说起来,也不过是今天上午跟他一起研究任务,相处的时间多些而已,对克洛夫特他实在并没有什么了解可言。克洛夫特当时就只是听他说,时而点点头,偶或侧过脸去吐口唾沫,非答话不可的时候才干巴巴地回上三言两语,声音低沉而含混,毫无感情。克洛夫特显然把这支队伍带着很得法,这人有能耐,不好惹,侯恩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克洛夫特内心一定恨透了他。今后这个关系倒是很难相处,因为目前他的带兵经验还比不上克洛夫特,要不多加注意,很快就会让部下看出来。侯恩冷眼瞧着克洛夫特磨刀,一时简直瞧得出了神。看他闷着头儿干得那样专心:刀在石头上来回的磨,那张冷冷的瘦尖脸儿也盯住了双手来回地看。他的眉宇之间总象有一股凛若冰霜的气息,那抿紧了嘴的神态、那目不转睛的模样,象是带着一股死死的劲儿。候恩心想:错不了,这个克洛夫特是不好惹的。船身顶着海浪渐渐倾斜,登陆艇在打弯了。一个惊涛打来,小艇猛地一震,候恩连忙一把抓住了船上的铁杆子。
有个布朗中土,他还不是怎么熟悉。那个狮子鼻、雀斑脸、淡棕色头发、孩子气十足的,就是他。这是个典型的美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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