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出书版) 作者:新独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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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影(出书版) 作者:新独秀-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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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着血红的眼睛。他仿佛看见了白发苍苍的妈妈。妈妈向他微笑着,眼里尽是慈爱。慢慢地,妈妈的笑容越来越模糊。王峰用尽最后一口气,喃喃说道:“妈……我……回来了……”随即轰然倒地。

“快杀!快给我杀!”张怀文瞪着凶恶的眼珠,声嘶力竭地叫嚷着。

子弹声、咒骂声、哀号声搅成一片。

瘦小的孙学武在混乱之中扭住了一个狱警,和他拼命地厮打起来。情急之下,他猛咬了一口狱警的耳朵。只听狱警一声哀号。本能之下,他松开手中的枪,去捂自己快要掉下的耳朵。孙学武连忙夺过他的枪,正要举枪射击,突然,背后一把锋利的刺刀穿胸而过,刀尖在胸前淌着血滴。孙学武大叫一声,鲜血从嘴里喷涌而出。随即,那刀尖又从孙学武的胸前倏忽消失。孙学武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颓然仆倒。

……

也就仅仅一分钟光景,树林里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寂静!地狱般的寂静!

56个生命静静地躺倒在这里。

鲜血洇湿了这里的土地。在土地的凹槽中,那暗红色的液体在慢慢游动……

青草被血腥凝滞得奄奄一息……

树林中吹过阴冷的风……

雨花台上空,皎皎明月注视着人间的杀戮。

管子桥畔。

陈言再一次掏出怀表。

时针和分针并拢在正上方。

“不好!我们上当了!”一向沉着的他突然低声惊呼。

“怎么办?”孙英平问道。

“立即撤退!”陈言果断地下令。

孙英平半抬起身子,向周围一招手,说道:“快撤!”随即又大声说道:“焦队长!赶快撤退!”

埋伏在路右边的焦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问道:“什么?”

“赶紧撤退!越快越好!”孙英平回答道。

两支队伍立刻猫腰起身。

“砰!砰!”

管子桥南面突然传来两声枪响。

“事情泄露了!敌人来了!准备战斗!从桥北冲出去!”陈言是身经百战的游击总队队长,他立刻明白了事态,并迅速指挥应变。

七八十人的队伍立即向北面冲去。

刚走了百十步,焦莽就看见了迎面有一支队伍正向自己压过来。

“北面也有敌人!”焦莽叫道,“我们被包围了!”

“给我死冲!”陈言吼道。

“和他们拼了!”孙英平也大喊。

焦莽的地下工人武装没有游击作战的经验。他们在城里搞过罢工、暴动、锄奸等活动,但不懂如何应对野外突围,仍然聚在一起往外冲。陈言见此情景,急切地命令:“散开!散开!分散突围!冲出去一个是一个!”

此时,密集的枪声响彻在西郊的夜空。

从南面包抄而来的敌人已越过了管子桥,将我方合围在方圆约几百米的空地上。见此情形,游击队和工人武装队的队员们也快速随机组成七八个小组,每小组十来个队员,从各个方向往外围冲突。

但是,敌人的包围圈慢慢缩小,密集的子弹让很多人倒了下去。

“拼死往外冲!决不做俘虏!做俘虏很惨的!……死也要冲!”陈言发疯似的叫嚷着。

他端着枪冲在最前面,一边开枪还击一边大声咆哮:“出了叛徒!冲出去的人一定要将情况报告组织……”

话音未了,一颗子弹击中了陈言,他倒了下去。

敌人已蜂涌到眼前。

双方开始了肉搏。

孙英平接连刺死了两个敌人。

“英莲!英莲!你在哪里?”他的眼前一时无人,方想起自己的妹妹。

正在张望间,一把刺刀斜插进他的后腰。

他大叫一声:“啊——”

敌人又抽出刺刀,连捅了两下。孙英平壮烈牺牲。

孙英莲在凄惨的厮杀声中,隐约听到孙英平在叫自己,就扭过头寻找。就在孙英莲掉过头的一瞬间,她看见了哥哥慢慢倒下去的身影。

“哥——”孙英莲一声叫唤,连忙往那里奔去。

焦莽一把拉着孙英莲:“赶快走!不能去!我带你冲出去!快!”不由分说,拖着孙英莲,跌跌撞撞地往西面冲去。

此时,我方战士已牺牲大半,所剩无几。

焦莽开枪撂倒了两个敌人,从包围圈的缝隙中杀出一条血路。

另外几个敌人眼见焦莽和孙英莲就要冲出包围,连忙往这边追来。

“快!你快走!我掩护你!”焦莽喘着粗气对孙英莲说。

“不!一起走!”

“别婆婆妈妈的了!你熟悉这一带的地形!”焦莽说完,使劲推了她一把。随后斜过身,端着枪向追兵射击。

孙英莲往西边狂奔。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笑。她知道这个笑声是焦莽发出的。她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她立即转过身,隐约看见焦莽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晃了一下,就倒了下去。随即他身边的敌人向地上开了两枪。

孙英莲的泪水模糊了眼睛。

她奋力奔跑。

两个追兵呼唤着同伴,在她的身后穷追不舍。

“抓活的!”追兵中的一个小头目喊道。

孙英莲一头扎进蓬蒿丛中。蓬蒿之间,是一条10来米宽的河流——管子桥下的河水流经此处汇入长江。她喘息着站在河边。

月亮安详地沉浸在水里。

她冲下河岸,然后奋力跳进河中。

月亮被撞击得支离破碎。

八、兵锋何处

宁默之独自一人离开五楼的办公室下到一楼,然后出了监察局的大门,沿着中山东路向西缓步而行。

阳光很好。宽阔的马路,高大的梧桐,花岗岩叠砌的建筑,苍翠的松树,幽深而寂寞的巷子……

南京虽然是一座江南城市,但它却少有其他江南城市那么鲜明的灵动俊秀的色彩,而是有着北方城市的雄浑大气,或者说兼有南方之秀和北方之雄。这是独特的地理位置决定的。当你漫步在中山路或太平路龙蟠路一带的时候,确实可以感觉到这座城市的帝王气息。这种气息从宽敞笔直的沥青路上散发出来,从那些庄严巍峨的西式建筑里散发出来,从古城众多的城门中散发出来,从令人肃然的成排松树的针叶中散发出来,从墙根的石基上散发出来。

但是,在王城的气息中,又隐隐流露出一种没落的味道,令人幽思感慨,伤古悼今。这种味道从建筑表面薄薄的灰皮中逸出,从秦淮河边的王谢故居中逸出,从夫子庙踽踽而行的旧长衫中逸出,从堆积在植物叶片的尘埃中逸出,从缓缓飘落的黄叶和静静消融的残雪中逸出。它让这座城市充满了历史的沧桑,它是王朝盛衰的感性化石!宁默之现在就生出了这些感慨。

“一个城市有一个城市的特征。”他想起了自己从惠州老家投奔黄埔后所走过的一些城市:广州、武汉、北平、上海、重庆、成都、青岛、济南……

“北平,皇城帝都的气势独一无二;上海,典型的殖民地城市、外邦的别院、列强的俱乐部,冒险家的生死场;重庆成都,中国的后花园,闲适气息浓缩在麻辣的川菜和潮湿的苔藓中;广州,国民革命的策源地和根据地,革命的印记无处不在;武汉——”

想到武汉,他又别有一番感触。当年北伐时,他在汀泗桥贺胜桥大捷之后,又率部攻打武昌城。在艰苦的拔城之战中,他的营牺牲了近一半的弟兄。

“武汉,战略中枢,硝烟之城。从武昌首义到北伐武昌,再到抗战时的武汉大会战,它被战火熏了一遍又一遍。”现在想起来,硝烟之味还在他的舌尖上淡出淡入。

“青岛,欧化的中国海滨、栈桥沿线,简直就像德国的某个城镇;济南,北方之城……”

“处座!”

正当宁默之神游八方之际,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同时他感到有一辆汽车正从他背后开过来。

宁默之掉过头,以他惯有的从容不迫的速度。

却见汪碧茹坐在“斯蒂倍克”上,头伸出车窗外,同时向他挥舞着小手,嘴里连声喊着:“处座,处座。”

“斯蒂倍克”小心翼翼地停在宁默之的身边。

汪碧茹连忙推开车门,跳下车。

宁默之看见郑少青坐在驾驶座上。还有一个男人坐在后排,一时看不清楚,好像年纪不小。

“处座,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您要外出。早知道,我哪能让您步行……”汪碧茹胸脯微微起伏着,粉嫩的脸庞憋得通红。不知是激动,还是愧疚,抑或是其他原因。

“没关系。你去吧。”宁默之平静地说。说着就要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汪碧茹一把拉住他。

“这怎么行呢?您还是上车吧。”汪碧茹诚恳地说道。

宁默之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这是汪碧茹第一次真切地抓住他结实的胳膊。他感到他的肌肉被一团柔软而温热的棉花包裹住了,干硬已久的心田轻轻地悸动了一下。这样的感觉让他的声音柔和了不少:“他就是你……”

他看了一眼车内后排的长者,以揣测的口吻问汪碧茹。

“我爸爸。”汪碧茹有点娇羞地说道。

正说着,郑少青和汪碧茹的父亲已下了车走过来。

原来,汪碧茹的爸爸,那个“虎丘茶庄”的老板,从苏州赶到南京来看望女儿。汪碧茹为了能让父亲感到体面,也为了方便,就想用宁默之的专座“斯蒂倍克”陪父亲在南京转转——按照她机要科科长的职级,还达不到配备专车的待遇。汪碧茹上午就把自己的想法对宁默之说了。她知道,如果宁默之这两天不外出的话,自己的这个请求他肯定能答应的。

她的估计一点儿不错。宁默之一口应允,还放了她两天假。

其实,当汪碧茹向宁默之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宁默之本来打算下午去见一个极其重要的人,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而这个情况,汪碧茹直到现在也不甚清楚。

所以,当她刚才上车后,正要带着父亲出去逛街的时候,却从郑少青那里得知他们的处座用步行的方式外出了。

尽管汪碧茹和郑少青很得宁默之的宠幸,汪碧茹甚至可以在寡言冷漠的宁默之面前说些俏皮话,或撒撒娇。但是,当她得知宁默之步行外出,却把车子让给她私用时,她还是不敢心安理得地自顾自驱车而去。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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