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摸了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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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摸了我一下-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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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厉云见了这个老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他马上联想到,很快,自己就要归这个老头看管了。
  接着,厉云又看清了另一个高的黑影——他瞪大了眼睛:那个人很高大,他也穿着蓝大褂!
  是他,焚尸人!
  厉云僵直地把头转过来。
  他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被他发现!
  他想马上离开花坛,回到病房,又怕站起来引起他的注意,他就没有动,木木地坐在那里,希望花坛枯干的草能遮挡住他的身子。
  一高一矮两个人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好像是在谈一笔交易。
  厉云一动不敢动。
  过了好长时间,他听见有脚步声朝他走过来。
  他还是不敢回头。
  那个脚步声终于停在了他身旁。
  他惊骇地转过头看了看——正是那个焚尸人。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几分凶险。
  厉云的脸“忽”地一下又红了。现在,他是一个快死的人,这个鬼一样的焚尸人又来了。
  “你干什么?”厉云全身都在激烈地颤抖。
  那个人压低声音说:“我——是——弟。”
  “你走开!”
  “我是来找老卞头的。”
  然后,他重重地坐在了厉云的身旁。他和厉云坐得很近,厉云感到了窒息。
  他又闻到了这个焚尸人身上的那股烧棉花的味道——他一直不认为这个人是什么“弟”。
  “现在,什么生意都不好做了。”焚尸人叹了一口气,说,“有时候,好不容易接到一个火化电话,可是去了以后,人还没死呢,白跑一趟!”
  厉云看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焚尸人也看着厉云,又说:“北郊那个火葬场总是和我们争抢尸源,我们得经常到这里来转转。”
  厉云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想使出全身力气,一拳把这个焚尸人打倒——他一辈子都没有打过人,再不打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连缚鸡之力都没有了,不但打不倒这个像铁塔一样的家伙,自己反而会跌倒在地。
  焚尸人回头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另外,我们每拉走一具尸体,还得给这个老卞头一百五十元的回扣——现在办事都是这个样子,真没办法。”
  厉云的手攥得紧紧的,在不停地颤抖。
  那个焚尸人突然把脸俯在厉云的脸上,轻声问:“……你生病了?”
  厉云不说话,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老卞头告诉我,说有个得肺癌的病人,还有一个月活头,说的是你吗?”他关切地问。
  “滚!滚!”厉云终于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接着,他愤怒而无助地四下张望,希望这时候有个护士走过来,把这个来自地狱的人赶走。或者,老婆走过来也行。
  可是,四周没有一个人。
  那个人慢慢站了起来,说:“你别生气了,对你的身体不好。我走了,不过,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他的话意味深长。
  这天晚上,厉云又失眠了。
  后半夜,他迷迷糊糊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
  他梦见他躺在一片荒凉的草地上,已经奄奄一息。
  他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他想看儿子一眼,想看老婆一眼,可是,儿子和老婆都不在身边。四周只有萋萋的荒草和没完没了的冷风。
  突然,一条黑狗走过来,它围着厉云的身体转来转去。
  它的肚子很空,看来很久都没有吃食了,不停地抽动着。
  它的眼睛恹恹的,挂着大大的褐色的眼屎。它不停地抽动着鼻子,嗅着厉云的脸,手,脚脖子——所有露肉的地方。
  它嗅得出,这个人快不行了。
  它在急躁地等着他咽气。
  只要他的瞳孔慢慢扩散,身体一点点僵硬,它就会张开大嘴,饕餮大吃。
  厉云呆傻地看着它。
  它避开厉云的眼睛,继续嗅……
  儿 子
  这天,老婆眼睛红肿地来了。
  她给厉云做了一碗他最爱吃的疙瘩汤。
  “我没把儿子送到幼儿园去,他病了……”老婆说。
  “什么病?”
  “发烧。我先是给他物理退烧,用酒精搓,不行。又去了诊所,打了两天吊针,还是不退烧。诊所的大夫说,这孩子不是感冒引起的发烧,而是情绪性的……”
  “还有情绪性发烧?”
  “……他想你。”
  厉云慢慢把头转向了墙壁。
  老婆低低地说:“厉云,让儿子来见你一面吧。”
  厉云摇了摇头。
  “那我怎么办呀?”老婆又发脾气了。
  “你让他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他会更难受!”
  老婆“呜呜”地哭了出来。
  过了会儿,她止住了哭,擦干了眼泪。她似乎想到了这时候不该再影响厉云的心情。
  “医生说,化疗的效果怎么样?”她问。
  “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化验呢。你回去吧,去照看孩子。”
  “你姐和你妹怎么没来?”
  “我没让她们来。”
  “你别袒护她们了!人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她们还当缩头乌龟!明天,我找她们去!”
  “桂芬,你别闹了。昨天,二姐还送来二百块钱呢。”
  “只拿钱有什么用!”
  “大姐明天就来了。你回去吧,好好照看孩子,你就对他说,只要你一退烧,爸爸就回来了……”
  探 望
  第二天晚上,厉云的大姐、大姐夫还有二姐都来了。
  厉云骗他们,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快乐些,说:“大夫说了,我的化疗效果不错,有希望慢慢好转起来。”
  “那可太好了。”大姐强打精神说。
  厉云发现,三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他想,也许他们早就到医生那里询问过了。
  大姐夫也是个语文老师。
  他回避着厉云的眼睛,编故事安慰他:“厉云,得这种病,药物治疗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要在精神上战胜自己。我们一小有个老师,七年前就检查出了胃癌,说他活不过半年。他却像没事一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半年过去了,还活得好好的。后来,他更放松了,觉得多活一天都是格外的收获,天天早上坚持锻炼身体……现在,他的身体还硬邦邦的,什么事都没有……”
  一个人要战胜对死亡的恐惧,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太难了。
  夜深了,厉云把他们赶走了。
  病房里又剩下了他一个人,另几张病床都空着,孤寂一下就把他包围了。
  他多希望此时儿子在身边埃
  他多希望晚上搂着他的肉肉一起入睡啊,哪怕只有一夜!
  或者,病房里再住进来一个病人……
  医生都下班了,护士检查完病房也都回到了值班室。
  黑糊糊的楼道里没有一点声音。
  病房里的白色让他感到极其恐惧。他想起了蒙尸布。
  他伸手把灯关了。
  窗外没有月亮,房子里漆黑一片。
  他的胸口疼得厉害,喘息越来越艰难。他不时地咳嗽着。
  他在黑暗中又看到了那个焚尸房,又看见了那个焚尸人。
  他把一具尸体推进焚尸炉,使劲地烧,还拿起一根铁钩子伸进去,翻动尸体,把尸体烧得更透一些……
  那个狭窄的焚尸炉,那个四面是铁板的焚尸炉,那个固若金汤的焚尸炉,那个看一眼都喘不出气的焚尸炉……
  他感到自己正朝它走去,离它越来越近了。
  他想止住脚步,但是,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推搡着他,他根本停不下来。
  他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突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烧棉花的味道。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一张脸近近地贴在他的脸上!
  那是一张古铜色的脸,几乎把他覆盖了,那股烧棉花的味道把他笼罩了,他无处可逃。他直直地盯着眼前这张脸,呆若木桩。
  “我——是——哥。”
  一股腥臭的气息冲进厉云的鼻子。
  “我知道你快完蛋了,我一直在等你。我等了一天又一天,都等不及了……”
  厉云想喊,却喊不出来。
  他连喘息都十二分的艰难。
  他像一条案板上等待宰割的鱼,嘴巴一张一合,连挣扎都不会挣扎了。
  “你家人会把你交给我,然后,我把那两扇铁门锁上,那焚尸房里就剩下咱俩了,你就属于我了……”
  厉云想扭过头去,躲开这张脸,可是他做不到……
  那个焚尸人伸出粗糙的大手,捏了捏厉云身上的骨头,说:“我会把你烧得很好,一点骨头都不剩,都是灰。”
  厉云全身的机能似乎都丧失了,现在,他只有听的份儿。
  “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会干活的尸体。其实我很专业。你不要去北郊那个火葬场,那里宰人。能省点就省点。虽然他们烧的是液体燃料,我们烧的是固体燃料,但是我觉得这不是最重要的,要看烧的质量。再说,液体燃料应该是轻柴油,他们用的却是重柴油……”
  此时,厉云的耳朵超乎寻常地灵敏,他不但能听清对方的喘息,甚至连对方的气流刮着鼻毛的颤动声都听得见……
  “我们会提供一条龙服务,把所有的事情都帮你操办了。这些事是很麻烦的,对我们来说,却是轻车熟路……”
  接着,他压低了声音:“首先,我替你开死亡证明,再到你的驻地派出所注销户口——是黄家岗派出所吧?没错儿。然后,我让我弟来拉你,他开车很快的,从这个医院到我那个焚尸炉,只需十五分钟。”
  他的手伸进蓝大褂的口袋,掏出一盒脂粉,放在厉云的鼻子前,一股古怪的浓香弥漫了整个病房:“我还会找人给你整容。人死了是很难看的,整了容就不一样了。最后,还要给你化妆……”
  他一边说一边把脂粉小心地揣进了口袋。
  “另外,我还要找刻字师给你刻纪念币和灵位。小字三元,大字六元,这钱得你自己出。”
  他越说越兴奋,脸贴得更近了:“有些骨灰盒卖天价,说是什么什么材料造的,其实那都是骗人。我给你选一个货真价实的。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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