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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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势中原-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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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同志热得耐不住了,有的干脆把背心脱下来,赤膊上阵。
  他们正在赶制一批地图,任务很急,要求很高,保密性极强,连与机关各部门的接触也做了规定。
  于乔她们只是感到党不够睡。
  机关里一些男同志都像被“闪”了一下,不免有几分惆怅。私下互相询问:
  “那个北平的‘洋学生’怎么不来打篮球了?”
  “那个林黛玉也很少露面了嘛!”
  “林黛玉”指的是陈晓静,这个湖北女子瘦瘦弱弱,白皙纤细,眉目又生得娇媚清秀、楚楚动人,因而得了这么个雅号。于乔是北京大学法学院的大学生,气质高雅,谈吐不凡,性格活泼开朗,人又生得眉舒目展,聪颖机灵。她们二人成了“285团”(28岁、五年党龄、团级干部)和“355营”(35岁、五年党龄、营级干部。两者均为当时解放军的指挥员可以结婚的规定条件)的“追逐”目标。但是这个北平的“洋学生”活泼开朗中透着“傲气”,竟宣布终身奉行“独身主义”,弄得这些“285团”、“355营”可望不可及,欲罢又不忍,暗下决心,非攻克这个“堡垒”不可。
  黎曼也是20多岁,但已经结了婚。也许是近来工作过量的缘故,胃里一阵阵地翻腾,忍着忍着,还是吐了一口酸水。
  于乔劝黎曼:“你先回去吧,身体不好,家里又有人等着。”
  黎曼笑道:“这倒要你先回去了。”
  “为啥?”
  “等你的人比我的多呀!”
  陈晓静急了:“别贫嘴了,我差点画错了!”
  地图制作是件非常精细、复杂的工作。军用地图要求的精确度更高,真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陈晓静的视力不好,灯光下工作时间一长,更有些模糊,所以她必须全身心地投入,一点儿干扰也会影响她。
  于乔看了陈晓静一眼,说:“让眼睛休息一下,太疲劳容易出差错,返工更误事。”
  陈晓静放下笔,闭上眼。
  “眼大无光。”黎曼说。
  “耗子眼聚光。”陈晓静仍闭着眼,说。
  黎曼的眼睛确实小了点儿。
  于乔说:“不让别人贫嘴,你倒贫起来了。”
  陈晓静走到于乔的桌前,低声说:“你们不感到有些奇怪吗?”
  “什么事?”
  “这一批地图尽是南方的,安徽、湖北、江苏……”
  “是的。我这一张是大别山地区,霍山的。前一张也是大别山,经扶的。”
  黎曼凑过来:“我那张是湖北黄安的。”
  “你们说,这意味着什么?”
  “是不是我们的部队要打出去?”
  “对。我看差不多。”于乔很自信地说,“大概要进大别山了!”
  科长走过来,很严厉地说:“制图员的纪律是什么?忘了?”
  “我们自己说说,”黎曼辩解道,“又不会出去乱讲。”
  “自己也不许谈论!你们简直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三个人吐吐舌头,各归原位。
  制图室又恢复了寂静。
  只有笔、尺、圆规在制图板上挪动的声音。
  河南安阳 蒋村 1947年6月24日
  刘伯承、邓小平到第3纵队看望部队,刚进门,情报处处长柴成文便拿着刚刚截获的一则电讯追来了。
  电讯:
  共匪刘、邓部队正在豫北展开攻势。国军前线司令
  部发表时事述评,判断刘、邓之匪部东进不成,而改为
  百窜。他们在豫北发动的攻势,无非是为他们退回太行
  山清扫道路。
  “兵不厌诈,敌人就范了!”刘伯承扔下手里的帽子,“连敌前线指挥部也深信不疑,该我从中举事了。”
  邓小平:“好啊!就让蒋介石看看刘邓是如何‘西窜’吧!”
  刘伯承向李达下达命令:“根据渡一号作战命令,令各部队向待渡地点集结。立即出发!”
  邓小平俯案疾书:
  军委并告陈粟、陈谢:
  我野战军准备有日(25日)开始出动,月底渡黄
  河。
  ……
  第2章 暗渡陈仓
  河南濮县至山东东阿渡口 1947年6月30日黄河,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似一条黄|色巨龙,卷着万顷泥沙,唤着九天雷霆,烟波荡荡,浊浪滔滔。
  人道黄河十滩九险,6月伏汛的黄河更是无滩不险。仿佛接了天河,通了地脉,混浊的黄水暴满了河床。举目望去,滔滔黄浪,飞腾冲荡,十几里宽的河面上浪峰一个跟着一个,沙崩似的重叠起来,滚成巨大的漩涡,发疯一般冲向堤岸,没撞碎的又退回去,和接踵而至的浪涛碰在一起,轰隆一声,拍向半天空,又瀑布似的崩泻下来,气势之磅礴,令人肃然。蒋介石把它比作“40万大军”,并不夸张。
  6月30日,正是旧历五月十二。橄榄形的月亮从柳枝梢尖升起,慢慢向中空爬去。幽蓝的夜空纤云缕缕,月明星稀。大地在熟睡,除了永远醒着的黄河,只有夜风吹动芦苇与菖蒲叶子,发出悉悉碎碎的声响。
  寂静的夜色中,千军万马预伏在东阿至濮县300里河堤附近。
  寂静的夜色中,沿河八个县的水手走向各个渡口。
  船上的树枝、蒙布在寂静中揭开了。
  船坞里的大船在寂静中被推上渡点。
  芦苇、菖蒲丛里的小船在寂静中划出水面。
  青纱帐里的一排排大炮在寂静中昂起炮管。
  一切都在寂静中进行着。
  上午,刘伯承、李达驱车察看了几个大渡口,对渡船、掩护等任务—一做了详尽安排。
  李桥渡口的渡河前卫是第6纵队第18旅。颜参谋长举起望远镜向对岸望去,月光下敌人的哨兵像虫子一样在沙滩上蠕动着,沿岸的防线50米一个暗堡,5米一个单人掩体,暗堡与掩体之间由一条二尺宽的壕沟联系着,沟前便是浊浪掠天的黄河。
  旅长肖永银在河防指挥部里抽烟。那真叫抽。一口下去,嘶啦啦燃掉半截子。他抽一口,看一眼表。嘀嘀嗒嗒,时针指到了晚上10时30分。
  肖永银把手里的烟头一摔,抓起电话机:
  “前卫团,五分钟内到达渡点!”
  前卫团突击队四分钟就到了。
  一些在休整期间人伍的新兵还没有见过黄河,他们一边急匆匆地赶路,一边小声叨叨:“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过黄河不死心……”一站到黄河大堤上,便忍不住“呀”了起来,心似乎为了证明它的不死,“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渡河前,部队已经详细地学习了刘伯承的《敌前渡河战术指导》,人人写了立功计划。突击队2小队1排副排长李祥云一口气报了无数个第一:“我要带第一个班坐第一只船,我要第一个上船、第一个下船、第一个登陆、第一个占领暗堡、第一个炸毁河堤上的碉堡……”
  白天动员的时候,肖永银要求突击队渡河后迅速占领交通沟,巩固前沿,只要坚持半小时,第二梯队就能赶到。前卫团提出半小时内占领对岸河堤,计划1小队占领东子谷和营里村,2小队夺取河堤上的碉堡。
  渡口上的船夫、水手已经站在自己的船位上。许多人身上脱得赤条条,油亮的身躯镀着银辉,如一尊尊青铜雕塑。
  这一带本是梁山好汉的家乡。数百年前,好汉们揭竿造反。聚义梁山水泊,为后人留下了经世不衰的“一百单八将”传奇佳话。他们的后世子孙秉承了祖先不甘做奴隶的抗争性,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国民党,都吃过他们的明枪暗箭,弄得大一黑就不敢在这一带出没。豪放义勇的梁山好汉现在又为渡送刘邓大军大显身手。为了争第一船,打擂台,比武艺,一下子跳出了几百个“浪里白条”。10年前,他们都是“玩船”好手,水上功夫如蚊龙一般,专寻大河巨浪、波峰险恶之时纵身钻入浪里,与暴躁的黄河挑逗戏弄,享受征服者的欢娱。自从苗黄河改道,10年没展示过这种功夫了。那时候河面比现在窄,但就是划个来回也得半个点儿。接到护送大军渡河的任务后,他们集中起来,经过两个月的训练,已经把时间缩短到20分钟。这天晚上他们提出只要13分钟。这些好汉不仅艺高胆大,而且心也细,船帮都包裹上了棉胎、旧布,以防船只互撞时发出声响惊动敌人。
  10时35分。
  突击队跨出壕沟,扑向渡口。
  李祥云带着13个人和一挺机枪,跳上了聂言金的第一号冲锋船。
  当聂言金拨动第二桨时,所有小划和大船都已满员。
  连一声咳嗽声也没有。
  月亮明晃晃的。
  黄河的咆哮掩盖了船奖的击水声,水手们摇起20斤重的长桨、大橹,冲过惊滔骇浪。黄水托着小船倏地送上峰巅,又忽地推下波谷,几下子就把船上的战士弄得晕头转向,汗水大颗大颗地淌。有人开始“哇哇”地呕吐。
  船顺着波滔跑马似的南驰。
  这段黄河河面宽二华里,45度的斜渡又使航线加长了半里。第一只冲锋船三分钟就到了河心,对岸的工事、碉堡在朦胧的月光中清晰可辨。
  突然,对岸的机枪响了,子弹嗖嗖地飞过头顶。
  李云祥的机枪随即扫过去。
  各船的机枪都打响了。
  肖永银在黄河北岸命令:“开炮!”
  大炮喷射着冲天的火光。对岸的碉堡要塞在天崩地裂的轰鸣中猛然掀起几丈高的大火,燃红了半边夜空。
  猛烈的炮击持续了五分钟。
  月光更明亮了。
  聂言金的第一船已经抵岸,仅用了12分钟。李祥云第一个跳下去,带领突击班第一个登陆,第一个越过壕沟,第一个占领暗堡,再向东南追赶过去。
  2小队、3小队突击队员跟着跑过淤泥地,向一片黝黑的树林冲过去。
  坐落在树林里的子谷村已成为国民党军第55师第543团一个营的据点。第543团团长姓寇,这天上午他奉命从后方赶来,仅仅11个小时,就撞上了这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变。他的车队一掉头,逃之夭夭。
  肖永银双目盯着黄河对岸,望远镜里树林一片烟尘、一片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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