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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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的情话-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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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不了,那个月夜圆圆的中秋,同学都围坐在草坪吃月饼,我却在旁边咽着口水,盼望着生病的阿爸给在山外求学的儿子送来月饼。我知道阿爸不会来了,我捏紧剩下的一元五角生活费。没想到,阿爸瘦弱的身影仍出现在我面前,我接过阿爸送来的月饼和钱。那一夜,我哭了。
我更忘不了,这个月夜,在乡中学教书的弟弟告诉我,阿爸在病重病危期间,怕影响我的工作,他说,人总是要死的,只要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为公家多做点事情,他死了也就没有牵挂了。阿爸一生平平淡淡,但始终没有忘记过自己是殒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村里哪家办喜事丧事,他都要去张罗帮忙;哪家闹了矛盾闹了纠纷,他都要去调解;乡亲们都说他是个好人。阿爸一生是艰难的,14岁丧父,16岁丧母,带着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生活,既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把三弟妹带大,还供两个弟弟上了中学,成为50年代彝山第一代文化人。
我害怕看见阿爸痛苦的容颜,我害怕听到阿爸惨痛的呻吟。弟弟告诉我,他从来没有见过生病是那样惨、那样苦,由感冒引起支气管哮喘,阿爸整日整夜咳嗽吐血,任何医药都不能使痛苦稍稍减轻。然而现在我已连这样的容颜、这样的呻吟也不能见到听到了。深深印在我脑子里的只有一张苍白、枯瘦,双目长瞑,口唇启,额上披下几缕花白发丝的,无言的遗容。而“残忍”的人们,却已拿厚重的木板,把他从我的眼前,硬生生地隔开了。
月亮,我的月亮。阿爸活着,我生活在他的心里;阿爸走了,他永远埋在我的心底。
阿妈
年初,弟弟打来电话,说阿妈病危,我一下难过起来,我坐在回家的车上忘了山路颠簸的难受,心里只想早一点到家,见到我日夜想念的阿妈。
阿妈从小就是吃苦长大。在家里她是老大,由于我的外祖父去世得早,她从小就承担起了生活的重担。在地质队工作的阿舅曾告诉我,他最爱听阿妈的舂米声,寂静的山寨是阿妈舂米声唤醒。我的小姨妈也对我说过,为了供她上学,阿妈差点嫁了地主家的哑巴儿子。阿妈生过10个孩子,因为农村缺医少药,再加上生活的艰难,只养活了5个。记得有一次,阿妈带着我到20公里外的一个寨子去借粮,那个寨子的亲戚掰了一些青包谷给我们。阿妈背上青包谷连夜往家赶,家里还有几张嘴等着吃呢。她把不到一岁正在生病的小阿妹背在我的身上,小阿妹在我的背上不停地哭,阿妈几次停下给她喂奶,慢慢地我发现小阿妹不哭了,体温也在逐渐变凉。那时,因为年纪小不懂事,我认为小阿妹是睡着了。回到家,我们才发现小阿妹永远地睡着了。那一夜,阿妈哭了一夜。我望着窗外的那轮冰一样冷的圆月,心中刻下了一个难忘的日子:公元1974年农历8月15日……
阿妈很少说话,她对丈夫、对儿女的爱是那样具体,她用瘦弱的身体支撑着全家,供着我们还活着的兄妹5人上学读书。有一次,阿妈背着的一篮南瓜,卖得3元多钱,一分不少给我交了学费。后来,我听人说,阿妈在回家路上饿昏了,在山箐中睡了一夜,被毒蛇咬伤,我抱着阿妈被毒蛇咬伤的腿哭了,我说我再也不愿去读书,我要回家帮阿妈干活。阿妈听了,第一次骂我,第一次打了我。我只好背着阿妈给我备好的伙食篮子,提着父母给我买的那盏小小马灯,一步一回头,一步一串泪又回到了学校。
后来,我参军了,临行前的那天晚上,阿妈给我缝了一双布鞋,小时候我曾问过阿妈为什么不穿布鞋,阿妈笑笑告诉我说,草鞋方便,好穿。长大了,我才明白,阿妈吃的是怎样的苦啊!
山越来越高,路越来越难走,离阿妈越来越近,看着车窗外的夕阳、晚归的羊群,听着故乡的人不倦的山歌,我的心热起来了。当我一脚踏进家门的时候,听到我的声音,重病中的阿妈一咕噜翻身起来。看到阿妈布满皱纹的脸和那满头的白发,一股水冲上我的鼻尖,我扑地跪到阿妈的床前,阿妈心疼地把我拉起来说:“阿老(彝语,对儿子的爱称),我叫你弟弟不要打电话给你,他就是不听,入总是要老,要死的,阿妈就怕拖了你的后腿,耽误了你在部队的工,作。”听了阿妈的话,我哽咽着,再也忍不住,泪水像珠子般滚了下来……
姑姑
拐弯抹角,你是我的姑姑。
就因为这,课余我可免称“老师”,而蛮惹人注目地唤你一声“姑姑”。
可能拐弯抹角,就数你我亲缘最近。所以常常,一群簇拥着你跳舞的孩子中,你的手,始终拉着我的手。
教室里,你把绿豆牙的我,从最末排调到最前首;音乐课,我自始至终是你《我爱北京天安门》的笨手脚脚;
放学了,你叫我站在队伍前头,教我喊出嫩稚的口令。
直至今日,在许多个黄昏静黑的记忆里,我仍常常看到,你35岁的丰满婀娜的身段和脸上漂亮的红晕。
真想再发一次烧,躺进你那芬芳的胸怀里,听你唤我的小名时那呼呼的心跳啊;
真想再坐在你的办公桌旁,痴望你美丽的双眼皮闪闪的大眼睛灿烂的迷人的脸蛋,而让自己的心中生出幸福的奇想啊
但,再也不能把11岁稚气的可爱扬向你好看的姣美的脸了;再也不能聆听你那清纯如溪的喉咙,欣赏你那柔巧似柳的舞步了
这一些,除了一个时间观念外,仅仅因为我是一颗学途中跌落的陨石,以及你我亲缘之间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之死,和你不惑之年儿女得志,你也转干的变化
好在无论怎样,我是理解你二十年寡妇生活的艰辛的。好在无论怎样,我心中这片洁净的田地,永远艳开着关于你的最美好的记忆
阿姐
太阳都落山了,金色的黄昏也藏进大森林的幽暗里去了,阿姐还固执地坐在山冈上等待,冷冰冰的岩石被她坐成活的孤独。痴心的企盼愈染愈黑,她凄凉的呼唤被岩壁一声又一声地碰回来。
驮着疲惫的野蜂都在夜色中淹没了,牧歌也藏进笛孔持到墙壁上去了,阿姐仍然固执地坐在山冈上。
寨子的柴门都关了,栏里的老牛开始反刍白天的疏忽了,一支凄婉的山歌在门外游荡,阿姐坐在山民的梦边哭泣。
山茶花还没有开就被过路的风掐了,杜鹃因痛苦的思念而啼血,花瓣一样凋谢的日子堆积一些受伤的往事。阿姐固执地坐在山冈上等,所有人的心都在山冈上疼。
是等一朵心上的白云化为爱的雨点么还是等一个古老的心愿开放簇新的梦境阿姐始终岩石似的没有破译心灵的密码。山里的石头擅长摹仿,一个个地坐成痴心的女子。从情感里窜出来的音符反反复复地折磨那根琴弦,目光已被风化成摸不着的痛苦。
泪水无法显影人生的谜底。
企盼终于在时间的脊背上折断了,阿姐像一朵花一样蔫在山冈上,给大山留下了一块抠不掉的伤疤。
后来,在阿姐倒下去的地方长出一根葛藤来,左一圈右一圈,紧紧地箍着山冈上那块岩石。
阿舅
阿舅,用脚板在山里折磨那些路。他用脚板把荒原的面颊吻得烫烫的。其实,只要一直向前走,走出生命和人生的石阵,他便走出荒原了。然而,有路的路和无路的路把他圈在大山里。
太阳和月亮重复岁月,阿舅用生命重复路。
他的人生像车轮一样不停地在路上运转。黄昏,山冈上那轮句号一样的落日,他也会将它读成明天一条长长的路。
他在一个看不见的圆周上不断行走着。只有山洞里冷冰冰的石头不肯焐热他的梦的时候,草根树皮折他的肠胃的时候,他才会想起被火塘烘得热乎乎的鸡毛店子。鸡毛店里的老板娘很懂得男人。
像大山里徘徊的幽灵,他的脚板把太阳和月亮踩得像旋转的车轮。他的头发、胡子、汗毛疯长得像大地上的荒草,肩上的羊皮口袋瘪得人和兽之间失去了距离。他的目光放射着血腥洗亮的野性,长长的指甲能在崖壁上抠住生命。
在一个没有碑的世界里,他不知疲倦地行走着。坐在悬崖上,面对茫茫的大峡谷,他的眼窝照样长满了路。无所谓彼岸,无所谓到达,他总是不断地行走着。他的面前总是那条编织迷茫的路,人生无法逃离的怪圈。
也许是一种偶然的回旋,当葛藤快要吊不住落日的时候,他回到了当年那家鸡毛店子。推开柴门,他很想像当年那样冲着老板娘潇洒地一笑。
然而,老板娘却被他的尊容吓得惊恐万状,仓皇逃遁了。夜里,山风拈弓搭箭从门缝里射了进来,没有老板娘的鸡毛店没有温暖。
阿舅,既没有走出他的昨天,可又无法靠拢他的昨天。
阿波
阿波,我们彝族话里的爷爷。
很久没有看山风捉弄烛焰的游戏了,偷食陈年残烛的小松鼠也不再来,只有山风常常来。山月从庙顶的破洞里投来一瞥冷冷的目光,岁月与风雨合谋偷阿波的金甲。
一头豹逃出视野……
屠格涅夫那本漂亮的笔记在这里翻烂了。没有狼群的世界实在太寂寞,阳光是记忆中一片可以敲响的金属,白云是一伙情感的骗子,陷阱里的扣子总逮不住风。脚背成了牧童的枕头,所有的梦都去缠绕大森林。
冥冥中有一种声音,侧耳细听,依旧是神气十足的山风在撒野。顽皮的风经常把嚼碎的岩石喷到脸上,如今,已经顾不得面子和尊严了。
回忆倒像嚼橄榄,那条长满荒草的山径曾被香客的脚板吻过,神坛上的红烛燃烧过难忘的繁华。
过程是石钏|乳上艰难的一滴,欲滴落又不滴落,像增长又没有增长。
山谷里总是雾像大山痛苦的灵魂,只有这有雾的时候,想象才会膨胀,意象开始鲜明。在一种似梦非梦的境界里,烛焰便摇曳出一群美丽的野兽……
砰,阿波对着苍穹放了一枪差点射落了山中的岁月,荒原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们的寨子
山路,一条白色的绳索,系着无限劳碌的日子,拴在大青树前,向大山延伸……
长满青苔的日子被彝家人辛劳的脚印磨黄了,叽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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