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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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峰体验-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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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注视海片刻:“广州,你呢?” 
  “上海。” 
  “倒也都不算是在说谎。” 
  “为什么?” 
  “它们都和海多少有些联系。” 
  “上海和广州也算靠海吗?” 
  “那是靠近出海口的地方。” 
  感觉上,出海口仿佛是一种可以让人顺畅呼吸的东西,一种自由。湿润的风吹拂在脸上,里面混合了河流、水草、泥沙、内河航船、汽笛和遥远的大海的味道。 
  2000年的这个秋天按理来说是一个和其他秋天没有区别的季节。我没有想到在一开始就遇到了魔力。 
  在北京机场那种闹哄哄的环境里,我遇见了一群记者熟人,他们在一个大公司的安排下,无非是IBM、NTT之类由三个字母组成,甚是神气的名字,正要集体去某地采访。一群人百无聊赖地跟在一个正在计算人数神情紧张的公司市场人员背后鱼贯而行,看见我从另外的闸口进入,不由得齐声叫我的名字,并且一起挥手,那场面甚是壮观。 
  我目瞪口呆,被人问到:“去哪里?”顺口回答出已经熟记在心的答案:“上海。” 
  “太巧了,我们也去上海。” 
  问题接二连三接踵而至:什么你住哪里什么时间的航班和我们是一班飞机吗不会那么巧吧?我魂飞魄散,随即败下阵来,拔腿就跑。 
  “你总是遇见戏剧性的事件吗?” 
  “还行吧。”我思考了一会,谦虚地说:“我一生遇见的事情中有比这更富于戏剧性的。” 
  他笑笑,以为我在开玩笑。 
  他对魔力一事显然一无所知,而我对此则缄口不言。 
  第一个晚上,我们在露台上坐到很晚。海雾很重,带着咸味,我的头发因为湿润的空气而变得比干燥的天气里更加卷曲,椅子上金属的部分渗着水珠,触手冰凉。 
  这天没有月亮,空气中有雨的味道。 
  我蹲下来,脸挨近他的膝盖,他的眼睛反映出不远处的路灯,在黑暗中闪烁。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沉吟半晌,我要什么呢?当人们还在过程中,尚未或者永远无法得出结论,无需嫁娶的时候在这会儿,好象想出要什么也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 
  “我想要你对我好。” 
  “这是当然可是,什么是对你好呢?” 
  “我不知道。”   
  双城故事(2)   
   
  “具体一点。” 
  “具体一点的话,我想要你叫我的名字,用手抚摩我的头发。” 
   
  “我从来没有抚摩过人的头发,感觉像摸小动物似的”他笑:“这样对吗?” 
  “对的。” 
  他的手指在我的头发中穿过,穿过头发的手小心翼翼,而且温柔。 
  “在这方面我没有什么经验。” 
  我笑起来,这话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其实,你只要很温柔很温柔就对了。” 
  我们都没有经验,我指的是这样相处。尽管以后可能会有很多次,还会遇见其他的人,但是起码现在还没有过。所以我告诉他,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他不知道怎么抚摩人的头发,就像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像我们不知道这样的一夜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没有关系,我们只要温柔,尽量温柔就可以了,温柔,温柔 
  温柔不会办错事,起码现在不会。剩下的,就只有交给时间和运气了。 
  但是魔力是另外一回事情,魔力和经验时间无关。魔力可以让你的生活一瞬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景象。魔力遍布世界每一个角落,但是和流行感冒不一样,只会在特定情况下传染具有某种特质的人。一旦你可以听懂猫语,便会发现,日常所见的一切都将暂时退后,就像舞台上更换布景,就像爱丽丝通过镜子进入了那边的世界,你的生活你的经历和你的遭遇,一切将涣然如新。 
  总之,魔力这东西很难解释,有些人永远与之绝缘,有的人永远都无法免疫,哪怕他们一再被魔力引入歧途。 
  所以说,魔力很危险,这是在描述,而魔力是会消减的,这是在下结论。 
  二 
  2000年全年多事,我的几个朋友开的网络公司倒闭了,起码在家呆了半年,他们抽无数根烟,看各种盗版DVD,而且一有机会就到东直门的大排挡去呼朋唤友,不醉不归。我记得那时来的人形形色色,认识不认识的总是坐满一桌,大家推杯把盏喷云吐雾,一直要坐到下半夜。 
  这些人里有正在紧缩开支的网络公司里的市场人员;有正在挖空心思试图把钱要回来的公关公司客户经理,他们在网络热潮里一时头昏为一些网站的市场活动垫了钱;有手里还有不少风险投资,却苦于无法花完的少数幸运儿,他们的噩梦是一旦钱花光了,没有人接着投钱,而钱迟早是要花完的;还有就是那些认为自己的想法和模式可以实现互联网赢利梦想的后来者 
  在那个梦想和梦想破灭交替的时期,人们形成了这样一些习惯:在小饭馆的灯光下讲述自己和几百万擦肩而过的故事,找工作却对薪水的落差诸多不满,成群结队地出去西藏自助旅行 
  在这个乱哄哄的季节里,还有很多人就这么消失了。 
  我苦于睡眠不足,一天到晚眼圈发青,太阳|穴抽痛,打了太多的手机。我和几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坐在一起,她们都是网络时代的专栏作家,在晨昏颠倒生活,脸色灰暗,无一例外地超重。这是因为你一旦以写作为职业的话,就会觉得自己特别可怜,每次动笔之前都要靠大吃来消解痛苦。写完之后,你又会觉得自己可怜,还是要大吃一顿,再加上每次动笔都在晚上,不知不觉中就积累了大量的脂肪。 
  “这年头,你知道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不是重要吗?”一个女人问我。 
  “不知道。” 
  “看他的名片就知道了。” 
  她冲我耐心地解释,一个人的名片上如果只写着他的座机,而没有手机,意味着他多半处于一个庞大官僚机构中,这说明如果你找不到他,他不会受损失,或者,他的协作者和下属可以帮助你找到他——他们的工作其实就是帮他屏蔽你。这样的人就很重要。可是,如果他把手机写在了名片上,则意味着他在做自己的生意,他希望你找到他,这样的人就不重要。 
  “前者是笨蛋、国营单位或者大外企的主管,后者是个体户、销售和做网络的。”她总结说。 
  我还可以替她补充一句,即外企和国营单位的小职员从微观上看,其官僚和井底之蛙的程度都是一样的,外企职员有时还要更加势利些。 
  有些人从前者变成后者时,得到的除去一堆期权和废纸般的股票之外,唯一的变化是,有些过去想找他们的人已经对他们不感兴趣了。记者尤其是势利的动物,他们是名气的晴雨表,永远像秃鹫追逐腐肉一样,只追逐现时有价值的人。 
  一个新闻版的同事告诉我,他有一次问编辑可不可以做一个和网络新经济联系在一起的人的新闻,此人在那个刚刚过去的时代里赫赫大名,酷爱宣传网上购物、评论足球和煽情,编辑大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做这个。除非他死了,否则哪有什么新闻价值?” 
  后来得到这种令人伤感待遇的人们依次是:知识英雄和知识经济,过气企业家们,梦想破灭的创业者,你的前任领导,你的前任情人,娱乐明星,某个行业的领导者,王朔,麦克杰克逊,周润发,文坛新锐和美女作家们,最后还有罗大佑。 
  这就是我们所处的世界,你几乎无法避免这种结局。 
  摆脱这种结局唯一的办法是,从一开始就袖手旁观,或者说,永远不要开始,根本不要参与。   
  双城故事(3)   
  “上海有一些地方很像广州,这听起来有点让人感到匪夷所思吧?但是确实是这样的。在上海静安寺波特曼酒店的附近,有一段路和广州花园酒店附近的街景相似得惊人:一样建在露天的港式风味餐馆,竹子做成的桌椅板凳。树上挂满了写有“避风塘”字样的小灯笼,一到晚上8点就会点亮,发出红色温暖的光。一样的马路和过街天桥,路边有许多花坛、树和门脸小小的酒吧,稍微大一点儿的酒吧能把门前的一块地方圈下来,放上几把椅子,有的人从下午3点起就坐在那里,喝本地啤酒,聊天、打电话和看书——通常白天的啤酒是要便宜 
  一些的。还有一些大酒店和写字楼伫立在这两个地段,它们一楼临街的地方基本上全变成了品牌店和装修别致的各色餐馆。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树,上海到处是巨大的法国梧桐,广州的则是榕树、棕榈和影树,就是这点小小的差异,并无其他不同。到了夏日,在上海闷热到极点的时候,连飘荡着水汽的灰色天空都完全一样,人们会带着同样厌倦和懊热的表情在马路上穿行。” 
  “上海也是有棕榈的。” 
  “是吗?我没有发现。” 
  “是的,你下次注意就会发现了还有,在高架上开车的时候,上海的一些地方很像广州的天河地区。” 
  这种相似是如此突然地闯入人的眼帘,既而打中人的内心,让人在起初似曾相识的恍惚后感到一丝兴奋。接下来的症状和爱情很类似,这是魔力所致,你会相信其中有某种必然和联系。一切都像是单独为你准备出来的礼物。 
  “那下大雨的时候呢?” 
  “下大雨的时候,所有的地方都彼此相似。” 
  全世界任何一个城市在大雨中都如同一座被人施了魔法的城堡,杳无人烟。 
  睡美人的城堡。 
  雨水中荒凉的城。 
  三 
  自从我们来到这里,每天都在下雨。 
  在海边眼睁睁地盯着雨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雨点不停地落在灰蓝色的海面上,然后,连涟漪都没有来得及泛起,就会消失于无形。海水在不停地涨落,永远不会漫溢,永远不会平静。这种情景看久了并不让人生厌,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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