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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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中记-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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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自己,就不断给他送电报,这些电报的性质可想而知,因为最后那个可怜的人给你写信说,他已令他的仆人不许以任何借口再把任何电报不管这些电报是如何伪装的交给他。但这并没有吓住你,因为你看到公开的明信片给你提供了大量的机会,于是你就充分利用了这些机会,对他进行了更多的追击。我并不认为他已真的放弃了这件事,他身上强烈的家族本能使他对你的恨与你对他的恨一样持久、强烈,我只是你们两人的工具、借口,既是你们的一种攻击方式,也是你们彼此躲避的方式。他对罪恶的热情不只是个人性的,而且也是家族性的。如果他对这件事的兴趣刚有一点点消退,你的信和电报就会很快又把他的兴趣刺激起来,使其回复到源于远古时期的热情。你的信和电报确实成功地起到了这种作用,你父亲自然也就进一步与我较量下去。他曾私下里攻击我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绅士,而在公开场合他又攻击我只是公众中的普通一员,但他最后决定把我作为一个艺术家来实施他的最后的强大攻击,并且计划在正在演出我的剧作的剧院进行。他计划在我的一部剧本上演的第一天晚上,设法弄到一个座位,并且策划一个阴谋来中断演出,向观众发表一个关于我的卑鄙演说,侮辱演我的剧本的演员,并且当我在演出结束被叫到幕前时,向我扔一些侮辱性的不体面的东西。这完全是一种想通过我的作品来摧毁我自己的阴险诡计。纯粹是出于偶然,在极度狂喜的陶醉状态下,他得意忘形,在别人面前夸口说出了他的计划。警察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就把他赶出了剧院。当时你就有可能、有机会解决这个问题,难道你现在还没认识到你早就应该明白这一点,并且站出来说你无论如何不会因为你而毁灭我的艺术?你知道艺术对我意味着什么,它是我凭以首先向我自己、然后向全世界揭示出我自己的伟大的最根本性的记录。艺术是我生活中的真正激|情;艺术是爱,把她与其他形式的爱相比,就像把红酒与沼泽地的水或把月亮这面神秘的镜子与沼泽地上的萤火虫相比一样。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缺乏想像力是你性格中一种真正致命的缺陷吗?你必须做什么已非常简单也非常清楚地摆在了你面前,但恨使你盲目了。我不可能向你父亲道歉,因为他已用最令人厌恶的方式侮辱、谩骂我达9个月之久。我也不能把你清除出我的生活,因为我已经一次次地试验过了,也曾离你远远地、实际上是离开英国去了国外,希望以此能摆脱你,但一切都归于徒劳。你是惟一一个可以为这件事做点什么的人,解决这种局面的钥匙完全掌握在你的手中,而且,对你来说这也是一个你可以稍微回报一下我给过你的一切爱、情、仁慈和慷慨照顾的重要机会。即使你能理解我作为艺术家的价值的十分之一,你也会这样做的。但恨使你盲目。那种〃靠爱,而且只靠爱,我们就能按照理想的方式理解处于现实关系中的其他人〃的才能在你身上已死去了,你只想到如何把你父亲送进监狱,就像你常说的那样,看到他〃站在法庭的被告席上〃。这就是你惟一的想法,这句话成了每天挂在你嘴上的许多陈词滥调中的一种,每次吃饭时都能听到。好吧,你满足了你的欲望,恨给了你想要的一切,恨是一个溺爱你的主人,实际上也是所有服从于它的人的主人。整整两天,你与行政司法长官一起坐在高位上,心满意足地看着你父亲站在中央刑事法院法庭的被告席上。但在第三天,我就站在了他原先站的位子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在你们父子玩的这场险恶的恨的游戏中,你用我的灵魂作了赌本,结果你偶尔失了手,仅此而已。

    你知道,我不得不向你写出你所过的生活,而且,你也不得不了解你自己的生活。截至目前,我们彼此相知的时间已四年多了,这四年里,有一半时间我们是一起度过的,另一半时间我则不得不为我们的友谊而在监狱里度过了。如果这封信确实能送到你手上,我不知道你会在哪儿收到它,但我肯定你会在罗马、那不勒斯、巴黎、威尼斯这些美丽的海滨或河边城市。你如果没有沉浸于像与我在一起时的那些无用的奢侈中,那么你至少也正在周旋于各种各样的感官快乐中(一切悦于耳、爽于口、炫于目的快乐)。对你来说,生活是太可爱了,然而,如果你聪明到希望用一种不同的方式找到更可爱的生活,你会从阅读这封信中知道我知道它是这样的。你读它与我写它都是我们生活中的一种重要的决定性时刻和转折点。你那苍白的脸过去常常很容易因为快乐而变红,当你读着我正在这儿写着的这封信时,如果它能不时使你因感到羞耻而痛苦、好像被熔炉的火烧烤着一样,那它就会对你起到很好的作用。最大的罪恶是浅薄。凡认识到的都是对的。

    我当时被远远地送到拘留所,不是吗?我是在警察局过了一夜后被运货车送到那儿的。你是最殷勤、最仁慈的。在你出国前,几乎每天下午,尽管实际上并不是每个下午,你都不辞辛苦到好莱威来看我。你也给我写过很甜蜜漂亮的信。但把我送进监狱的不是你父亲,而是你,你自始至终都应对此事负责,我是通过你、为了你、靠了你才到那儿的。但你从未有过片刻的醒悟,即使我在木制囚车的栅栏后被展览示众也无法激活你那僵死的毫无想像力的本性。你只有像看一出悲剧的观众所有的那种同情和感伤。你是创作出一部没有发生在你身上的可怕的悲剧的真正作者。我知道你对自己过去做过什么一无所知,我也不希望充当那种把你自己怕心灵应该告诉给你的东西告诉给你的人,而如果你没有让恨磨钝了你的心灵,使其失去感觉的话,它确实会告诉你这些东西的。一切皆须归于人自己的本性来认识,把一个人没有感觉到或不理解的东西告诉给他是没有什么用的,我现在之所以给你写这样的信,是因为在我漫长的监狱生活中,你自己的沉默和行为促使我必须这样做,除此之外,还因为,就像事情已经证明的那样,打击只落到了我头上。痛苦是我快乐的一个源泉,我有许多理由甘愿受苦,不过,在我观察你时,我常能从你那彻底而固执的盲目中看到许多卑鄙的东西。我记得你曾绝对骄傲地拿出一封你在一家小报上发表的关于我的信。你这种表现手段是很精明的、适度的,实际上也是你常表演的一种把戏。你曾以〃一个潦倒的人〃的身份呼吁英国式的〃公平竞争〃,或类似的令人厌烦的事情。你发表的这种信往往是在一个受人尊敬的、你根本不了解的人受到讨厌的指控时你才会写的,但你却认为你的那封信奇妙极了,你把它看做堂吉诃德式的骑士的信物。我注意到你也给其他报纸写了一些信,但都没有发表,但它们的内容千篇一律都是说你父亲的。没有人关心你恨不恨你父亲。你不得不知道,恨,在思想上被看做是一种〃永恒的虚无〃,而从感情上看则是一种〃官能萎缩症〃的形式,它会杀死除了它自己之外的一切。给报纸写信说自己恨别的某个人,就好像是给报纸写信说自己有种羞于让人知道的隐病。事实是:你恨的人是你父亲,而且你父亲也恨你,所以,你的恨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你的信而变得高贵或美好。如果说它能说明某种东西,那它也只表明这是一种遗传。

你眼上的翳障终究会掉下来


    我记得,当法庭判决执行到我房里来、我的书和家具都被没收并发表消息要拍卖掉、我的破产迫在眉睫时,我自然要写信把这一切告诉给你。我在信里并没提到这都是为了抵偿我送给你的一些礼物,以及法警已经去过你常在那儿吃饭的房间,我想或对或错这种消息会使你有点儿痛苦。我只告诉你一些无法掩饰的事实,我认为你应该知道这些事实。你从布伦法国北部港口城市。译者给我回了信,信中带着一种几乎是抒情诗般的狂喜的口气。你说,你知道你父亲〃在用钱上很吝啬〃,并且被要求拿出1500英镑支付审判费,所以我的破产真是一种〃绝妙的使其出丑〃的方式,因为这样他就不能从我身上得到任何补偿了!现在你能认识到恨会给人造成怎样的盲目了吗?你现在是否承认,当我把恨描述成毁灭除自己之外的一切的〃官能萎缩症〃时,我是在科学地描述一个真实的心理事实?我所有迷人的东西都要被卖掉了:伯恩·琼斯(伯恩·琼斯(1833…1898),英国画家和工艺设计家,其绘画体现了拉斐尔派的风格。译者)的画、惠斯勒(惠斯勒(1834…1903),美国画家,长期侨居英国,主张〃为艺术而艺术〃,以夜景画、肖像画和版画闻名。译者)的画,我的蒙特西利、西蒙·莎乐美、瓷器,我的收藏丰富的图书馆收藏了我们这个时代的几乎每一个诗人的作品:从雨果到惠特曼,从斯温伯恩到马拉美,从莫里斯到魏尔兰,还包括装订考究的我父母作品的版本,一排排奇妙的、排列整齐的,我在中学和大学得的奖品,以及各种豪华版本。这些对你来说绝对是无所谓的,你只会说这件事真令人讨厌,仅此而已。你从这件事中真正看到的只是你父亲最终可能失去几百英镑!就是这种可鄙的念头使你充满了狂喜。至于审判费用,你感兴趣的可能只是知道了你父亲曾在〃奥尔良俱乐部〃公开声称,为这件事即使花去他两万英镑也是值得的,因为他已从中获得了快乐、欣喜和胜利。事实是,他不仅能把我送进监狱两年,而且也能在一个下午就使我出狱。他刚开始并没敢希望还能使我公开破产,所以这对他来说真是一种额外收获的快乐。这是我耻辱的顶点,也是他取得完全彻底的胜利的顶点。即使你父亲没有要求我补偿他在审判中花掉的钱,我也完全知道,你至少应该对我完全失去图书馆表示一种最大的同情,因为这种损失对一个从事写作的人来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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