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猜对了。自己拿着的这把是真货。
清酌心中却没有喜悦的感觉。
她只觉得兜了一圈,似乎努力都变得没有意义。
——如果姜元说的是真的。那座塔,真的是后悔药的话。
——那么只要她开了门。曲蘖,就不会死了吧?
姜茂不知为什么没有追上去。姜元丢下墨钧急急往他这边赶了过来。墨钧顾不得许多也跟了过来,他的脚程比姜元快上许多,却仍然没能赶上,只来得及吼道:“阿酌!你想干什么?!”
清酌没理会他们。她径直跑到了塔底。专心地,查看眼前漆黑的塔门。
云鹊正巧塞进塔门上的方形孔。方孔似乎的确是钥匙孔,可以看到四周细细的圆形缝隙,一松手,刀就自动地转了起来,门却没有开。
清酌往上看,整座塔似乎被拆掉一样往下掉落,周围的事物开始扭曲。
她熟悉这个场景。上一次看到,是在相柳城。那一次,是曲蘖带她出去的。清酌看向曲蘖的方向,她已经倒在了地上。周围的几人对这场景似乎都震住了。他们惊讶地长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或者是——
他们都停下了。
清酌没有犹豫。她朝曲蘖跑了过去。然后把她背了起来。
“阿蘖。你还活着么?”
“活着呢……”曲蘖弱弱地回应:“我说你,就不能长高些么?这么背有点难受。”
“我原本指望你背我回去的。”
“你想做什么啊……”曲蘖的声音有着无奈,“这跟一开始同意开门有什么区别。我白挨了好多刀……”
“对不起……”
“你啊……”
“你说里面会有什么?”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就开门了?”
“……我想救你。”
“他们说什么你都信么……”
“我没得选。”
“……”
“阿蘖……”
“嗯……”
“你怕么……”
“不怕。”
“我有点怕……”
“你都开了……”
“看墨钧的架势,开门会有严重后果。”
“……”
“万一又是相柳呢?”
“……”
“……阿蘖?”
“嗯……”
“为什么后悔药会是这么大一座塔?”
“……”
“阿蘖?”
“……”
“喂……”
“……”
“你别死啊……”
☆、二十、轮回
一只手无力地下垂,赤色的液体沿着刀尖往下。
姜孽没有腾出手去捂伤口。
而是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将刀横握做出戒备的架势。
“大伯,对不起。我做不到。”艰难地说出这句话,姜孽知道,她已经是族里的叛徒了。她从眼前的男子,她的大伯,姜家现任族长姜鸣的眼里,读出了深深的失望。
“我早该想到的。”姜鸣似有叹息,“但你已发过誓了。”
“……对不起。”
“你让不让开?!”
“……对不起。”姜孽咬牙。云酌就在身后,她伤势不轻,自己若让开,等于眼睁睁送她去死——这教她如何能做得到。
姜鸣正待说什么,云酌忽然一声低呼:“爹爹!”
不远处正在打斗的两人此时已经暂分胜负,男子一掌击飞对手,冷笑道:“阿蘖。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才后悔,这算什么?”他是姜鸣的胞弟姜茂,姜家第一高手,被击飞之人正是云酌的父亲云显。
姜孽默然,却没移动分毫,云酌挣扎地站起来,想要过去,被姜孽拦了下来。
“你去也没有用。”
云酌没吭声。
这是长久以来努力的最后了。
姜孽能感觉到姜鸣的怒意。
她的母亲死得很早,父亲也不重视她。她原本就该像族里那些不受重视的姐姐妹妹们一样,为了家族的利益嫁出去,但是大伯把她从这样的生活里带出来了。
姜家一直在培养一个力量只为了做一件事。为了今天努力了很久。
然而真正抵达目的地的,只有五人。现在,只剩三人了。
八棱的七层木塔就在眼前,一人却被云酌斩杀,另一人死在了云显刀下。可她仍然在姜鸣将要夺到云鹊之前,拦在了云酌身前。
她是叛徒。
她曾有过无数次抢云鹊的机会。
一开始。她不知道要找的就是云鹊。后来,她装作自己不知道那是云鹊,不知道,就不必去夺了。因而当听到大伯说弄到了另一把云鹊的时候,她几乎高兴得跳起来,大伯他们以为自己是为了任务高兴,这让她心里满是负罪感。
她是两年前才得知这个计划的。
姜鸣为这个计划准备了很久,直到了最后,才把这个计划告知她——他要用人,只在需要的时候,告诉他们需要知道的事情。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歇脚的客栈,几乎就立刻扑进她怀里的女子欢天喜地地告诉她,已经寻到家人的踪迹了,而后苦着一张脸,在她颈间蹭了蹭,嘟嚷道,“要是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会怎么办?”
“大概。会杀掉我吧……”她抬头想了想,回答的却是另一件事。
不过后来,第一个对她举刀的,不是别人,正是云酌。
她是叛徒。对哪一边来说,都是。
阿酌现在是怎样想她的?
姜孽不敢回头去看。她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她的脸了,这一年多里,数次交手,太快太快,来不及看。可每个终于空闲下来的时间里,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
如果三年前没有与她相遇就好了,她此刻就会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毫不犹豫地将她斩杀。
如果那时候只是萍水相逢就好了,她顶多也只是会觉得她有些眼熟。
为什么要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她偏偏还站在与自己相对的立场?
姜孽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事情已经发生,而立场这个东西,如果干脆不去在乎了的话,是随时都可以变的。
——而她此刻,就做出了选择。
不孝。不义。那又如何。不管了,都不管了。
——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斩杀,她做不到。
上坡的林子动了动,窜出一个人影。
“姜古死了。”姜鸣静静地开口,姜孽只觉得后脊又凉了几分。这份凉意不仅仅来源于姜鸣比之前更盛的怒意。
来人是个女子,她是认得的。那是云酌的母亲,墨清。
姜古是作为截杀援兵的小队留下的,若来人是墨清,就只说明了一件事。
——姜古死了。
姜古比自己晚一批进入训练。在这支力量里,他与自己关系最好,虽则后来出任务见面机会较少,两人仍旧是好朋友。而如今,好友死在了墨清手下,自己却在最后关头站在了云酌这一边。
姜孽抿紧了唇。
“你与姜古二人自幼感情就好,他也对你多有照顾,我原本,在这事结束之后,是想将你许给他的。虽则你与……”姜鸣顿了一下,越过姜孽,看着云酌:“但你后来发誓,绝没做任何一件对不起姜家的事,我也就没多想。阿孽,你真要为了一个外人,毁了姜家十数年的努力么?你对得起死去的族人么?!”
“我……”姜孽咬牙,侧脸看了看云酌,不知是心境还是伤情影响,她脸色很是难看。
一时间五味陈杂,脑子里全乱成了一堆麻线,耳边突然听得云鹊一声惊呼:“阿孽!!!!!”
姜孽一惊,随即胸口泛凉。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是了。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她而停下?大伯虽然是大伯,也是姜家的族长,怎么可能因此放弃?
一下子想明白过来,心里却忽然轻松了。
活着有许多的担子丢不下舍不下,临到这时,突然就不重要了。眼里就只剩下那个人惊诧的眸子,和耳边的惊呼。
“阿孽,阿孽!!阿蘖!!!”
这称呼虽然时常听,她说出来,总是带了一股暖意。算起来,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这么叫过她,她总是直呼她的全名,以一种陌生而冰冷的语气。
“阿酌……快……”她想说快跑的,可是姜茂的刀比她的话要快,心里很疼,比刚才那一刀还要疼。然而眼中却是云酌轻松的笑容,她抱着她一点也没松开。
耳边很乱。
间或夹杂了云显和墨清的悲号,他们说着什么,已听不清。周身的温度渐渐地冷下去,她感觉不到云酌了,连自己也感觉不到了。
人总归是自私的,责任,家族。就让她在这一刻统统抛开。反正,她已经快死了。
耳边很乱。
间或夹杂了云显和墨清的悲号,他们说着什么,已听不清。周身的温度渐渐地冷下去,她感觉不到云酌了,连自己也感觉不到了。
人总归是自私的,责任,家族。就让她在这一刻统统抛开。反正,她已经快死了。
——若有来世。愿我不再是姜家的孩子。
——若有来世。愿阿酌不是云家的孩子。
——若有来世。愿我二人都不再为职责所累。
——然若有来世,我仍想遇到阿酌。
——哪怕。仅是一个普通朋友。
——哪怕。仅有一个错肩,萍水相逢。
☆、二十一、逆晷(上)
白色的破片在空中飞舞。穿过身体,不留丝毫痕迹。
踏进漆黑的塔门,最后那只脚完全落入塔中的一瞬,黑门轰然关闭。
尽管在外头看到这座塔是往下崩塌的模样,内里却完全是静止的另一副光景。清酌对此没有多少惊讶,她左右环顾着,搜寻着任何可用的物品。
抬头可以看到塔顶投下的一束光线。正正落在中央一块八棱形的空地上。光的入口应该就是在塔外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天窗。
虽然从塔外看有七级,内里却完全没有向上的木梯,仿佛那七层的屋檐,只是一种装饰品。塔内构造是奇怪的瓶颈状,上部墙厚而下部墙薄,墙面似乎涂了反光的材料,使得虽然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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