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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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妾-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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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了半天没反应,徐卷霜再定睛一瞧,王远乔虽是睁着眼张着口,但面皮早已僵冷了。

    于是之后近十年,徐卷霜每年要祭两回父亲:一回是明面上跟着王老太太和王远达祭,另一回,则是提前三天,自己悄悄暗中祭。

    *********

    翌日,徐卷霜寻个理由,说是想去距离鄂国公府不远的胭脂铺买些东西。反正就在附近,也不用车,就不必兴师动众带太多仆从了,琵琶陪着去就好,她们会很快回来。

    广带不疑,做个鬼脸:“夫人只管去!小的在院子里守家!”

    徐卷霜朝广带笑笑,便带着琵琶出门了。主仆二人近到胭脂铺门口,却不进去,反倒左走十丈,拐进一个巷子。

    昨日徐卷霜托付琵琶去雇的车,已经在巷内停妥了。车夫也是熟识的,唤作卫叔,徐卷霜近五年来上山祭父,都雇的是卫叔的车。

    车夫一见徐卷霜来,便躬身笑道:“小姐,您托付置办的香烛纸钱都放车里的,样式和数量跟往年一样。”

    “卫叔,年年都要劳烦你了。”徐卷霜先向车夫道了谢,才携琵琶上车,进车厢一望,香烛纸钱和祭品堆在左上角,果然样样妥当不差。

    卫车夫扬鞭走马,走不出半个时辰,无须出京城,只驾到城中西北偏上的位置,就到了柳枝山。

    相传观音娘娘净慈瓶中偶落出一支柳枝,坠入人间,在京城西北角化成了柳枝山。而且这柳枝是立着化的,所以柳枝山孤峰独立。

    世间又口口相传,说住在柳枝山的人易得佛心,净水柳枝,消除一切厄灾苦难。

    王远乔的坟便立在柳枝山半山腰,上不受日头烤,下不被土中恶鬼抓,完完全全受观音娘娘庇护,早登极乐。

    “小姐,这山真漂亮。”琵琶站在山底仰头望,脱口而出赞道。

    伫在琵琶旁边的徐卷霜也仰头望:柳枝山遍植枫树,此时深秋,漫山红遍,的确甚迷人目。

    “我们上去吧。”徐卷霜拧两捆捆成扎的纸钱,琵琶手攥香烛和祭品,主仆两人拾级而上,熟地熟路,王远乔的坟又立在上山小径不远处,很快便找到。

    琵琶对着墓碑跪下去,抬手就要去立两根香烛,徐卷霜却站在原地不动。

    琵琶滞了动作,转头望徐卷霜。

    “有人刚刚来过。”徐卷霜缓缓地说。

    坟墓四周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杂草,有人清理过;墓碑上的篆刻字字闪光,毫无掉漆,有人拿金箔粉描过一遍,碑面也被擦拭过了……虽无香烛贡品,墓碑前面的台子上却沾着几滴凝固的蜡,墓角几片黑烬,明显是不久前有人才烧过纸钱。

    徐卷霜抿抿唇:“应该是五殿下先我一步来了。”

    “不错,本王的确先你一步来了!”清朗的声音从徐卷霜头顶的枫树上传来,接着便有个身影矫捷蹁跹,自树梢上一跃而下:“而且阿霜,本王到现在也没有走。”

    段秦山双脚落在地面上,身子稳住不动,徐卷霜这才定睛看清:怪不得之前没有发觉段秦山藏匿在树上,他今日披了件枫叶色红衣。

    说是红衣却也不对,它其实只是件宽大的披风,当段秦山徐徐解开颈上系带后,便露出了里面的一身白袍,袖口和袍边皆用墨线绣了蟠龙纹,腰上系一色墨带,垂佩一块圆孔黑玉。

    段秦山朝徐卷霜肃然道:“阿霜,你放心,我来祭拜恩师,不会不着素服的。”

    “家父在天之灵,定深谢五殿下重情。”徐卷霜向着段秦山盈盈一拜,又问:“五殿下几时来的?”

    “来三个时辰了。”段秦山答道。

    徐卷霜大惊:“殿下怎么一直守在这里?既然祭奠已完,为何不及时离去?耽误殿下多少正事,莫说卷霜,就是天上的家父感知,也甚是惶恐。”

    段秦山一改严肃神色,忽然就笑了。他真心笑的时候,浓而斜长的双眉就会飞扬起来,眼亦流光:“不能走啊,我要在这里等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周末愉快,周一见,群飞花花花花花花



 33第三十二回

    段秦山这一句话说得温柔又轻松,看似随意;实则心里盘算了很久;字字皆细斟酌。

    紧跟着;段秦山缓缓说准备好的第二句话,连脸上的表情也是凝重的:“阿霜;若非那日在江边碰见;若非父皇问起,我竟不知、竟不知你被裴玉山强行逼迫,转给了奸歹高子文!”段秦山痛心疾首:“真是一个两个都是、都是……”段秦山欲骂脏词;自家修养却又令他难以启齿。最后两个字在唇内辗转数趟;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畜生。”

    因为愤慨,段秦山不知不觉就偏了头;徐卷霜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却能通过眼角余光,偷偷来观察徐卷霜:徐卷霜神色惘然,似乎在回味段秦山的话,良久,她微微张启双唇,似乎要应一声“是啊”,却又无声重新闭了唇。

    并非十足十如段秦山预料,他略略吃惊,便换了一张漫溢关切的脸,问徐卷霜道:“阿霜,你怎么了?”段秦山神色转为内疚:“是我不好,一时失言,不该勾起你的痛事……”段秦山说着,竟悠悠抬起手,欲自扇巴掌。他将手抬高至眉心,预估着徐卷霜要伸手来拦……谁知徐卷霜竟没有。

    徐卷霜站定原地,一动不动,神色……是段秦山读不出来的凝重。

    段秦山偏头侧身,在不经意间将抬起的手背迅速放了下来。

    “不是裴峨强行逼迫的。当时裴峨告知此事,我……自己应了一个‘好’字。”徐卷霜告诉段秦山。正因为她觉得“强行逼迫”不符,才没有回应段秦山那声“是呀”。

    段秦山旋即就问:“你应好做甚么?”

    徐卷霜和段秦山十几年交情,也不相瞒,便将当日柳宅夜宴,高文拔剑相救的事情同段秦山说了。

    “我当时想到他那把剑了,清光凛冽犹如星辰,我就应了好了。”徐卷霜话语和回忆一道缓缓地流,她说得很慢,悠悠又吐出一句:“却也不悔。”

    离开裴家来鄂国公府,她是真的没后悔——实话实说,不仅高文待她比裴峨好了数倍,鄂国公府的坏境也比裴府好了不少。

    “你糊涂啊,阿霜——”段秦山却痛心顿足,对颇有点替徐卷霜着急的意味:“人家哄你骗你给你一点点恩惠,你就脑子彻底浆糊啦!”

    徐卷霜一怔,问段秦山:“五殿下缘何说我糊涂?”

    “你冷静沉下心来想想……”段秦山敛容肃然,眉目间稍带点善意的责备:“算了,你是当局者迷,本王来帮你理清。莲华寺那一日,高子文裴玉山其实是一般货色,皆看中了你。但高子文却按兵不动,反倒献计给火烧火燎的裴玉山,让裴玉山去行恶强纳你。待裴玉山薄待你时,高子文就及时横空降世,予你施以恩惠,你头脑一热,不仅甘心跟了他,还不会像记恨裴玉山那样记恨他……高子文这一招连环计,可是使得阴险得很呐!”

    段秦山说到这,脚下近一步,同徐卷霜四目对视:“你说那什么拔剑,依我所见,不过是高子文做做样子,旁人皆唱白脸,独他唱}红脸,你怎能不感动?”段秦山提醒她:“阿霜,你仔细回忆,那高子文虽然拔个剑,可真有伤过裴玉山一根毫毛?”

    还不得徐卷霜仔细回忆,仔细想清楚,段秦山已经抢着自答:“他们那南衙十二人一直都是生死至交,高子文怎么可能为你反目!”

    段秦山说完,观察徐卷霜脸色渐白,似心有巨震。

    段秦山便淡淡闭了眼皮,又睁开,细微一个动作,表示他对她的反应感到满意。他也不催促徐卷霜开口,心中默祝道:让她这样震一震,再想一想吧,最好心里慢慢想清楚,将高文想得越不堪越好……

    “五殿下,你又不在南衙担职,缘何对高公爷和羽林郎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谁知徐卷霜默然想了半响,开口竟是质问段秦山。

    段秦山始料未及,一蹙眉,却又迅速舒展开,面色自若笑道:“朝中皆知。”

    徐卷霜并不知晓朝堂之事,听段秦山这么一答,并不生疑,便点了点头。接着,她不抬头,就低头望着地面说:“也许五殿下你所言不假,高文确是呆里撒奸,可是……不知怎么,就算知道他是奸恶之人,就算知道他构陷我,算计我,欺骗我,我好像……也无法完全地厌恶他。”

    段秦山抿紧双唇,两眉上挑。

    徐卷霜却仍是低着头,仍然没瞟段秦山,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说:“我心中奇怪得很,就算知道高文的恶处,却总存着一念,仿佛自欺欺人般,觉得事实并非如此,高文他并不坏。有时候我也糊涂纠结了……”徐卷霜叹一口气:“就算是面对面将他逮个正着,比方说堂姐的事,还有……我居然还不争气地存着期盼,期盼他哪一天能弃恶从善,改归正途。”一直在说高文,说得多了,徐卷霜嘴角竟不自觉扬了起来:“更何况有时候我觉得他这个人挺呆憨的!”

    段秦山眸色越来越沉,几似深潭望不见底。他紧紧盯着徐卷霜,问她:“阿霜,你何时便得这样善恶不分?明知他恶,你还近恶人,岂不自寻伤害?”

    段秦山先将右手缩回袖中,然后才暗攥起来:“你还是本王熟识的那个阿霜么?”他停语数秒,缓缓道:“本王记得,阿霜你最瞧不起帮亲不帮理的人。”

    “现在也是这样啊!”徐卷霜不假思索接口:她现在也一样不会帮亲不帮理啊!更何况高文算是什么亲啊,等等……既然不是亲,她为什么心存一念,还要没有原则的纵容高文?

    徐卷霜彼时没有多想,此刻被段秦山一问,才第一次叩问自己:她那心中存着的一念,究竟是什么念头?

    究竟是什么念头,竟能让她在遭高文构陷、算计、欺骗之后也无法完全讨厌他?

    再比方,前些日子高文重提“紫金葡萄白玉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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