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师兄师弟们,都吓得双腿发抖,浑身乱颤,但是却都把嘴闭得紧紧的,生怕不小心抖出一个“怕”字,那顶“不男不女”的大帽子就会自动转移到自己身上。
3、
“我,我要进去啦~”他好不容易在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脚却是一点都没有往前挪一步。
“去,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出来!”“要拿了那白骨才作数啊~”
严洞庭回头看去,却见他的同窗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正努力的朝他摆手,就是没有人挽留他。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今日终于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早知如此,哪怕是真的变成女人,也不会来这深山荒宅。
但是为时已晚,自作聪明的严洞庭,只得变成带汁诸葛亮,颤颤微微的提着灯笼,往那布满了青苔的台阶上走去。
眼前是两扇厚重的木门,他使尽全身力气推了一把,那门发出“咣”的一声闷响,打开了一条小缝,他又连推了几下,才勉强推开了仅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他小心的钻了进去,一见眼前景物,却一下惊呆了。
木门之后是一个宽敞的庭院,如练的月色正倾泻在这一方庭院之中,说不出的静谧幽然,与门外阴风阵阵,寒冷恐怖的气氛决然不同。
那庭院中一株古老松树正伸展着虬龙般的枝桠,别有一番风雅。
只是庭院中处处杂草丛生,给这月下美景添了一丝败笔。
卢洞庭此时倒是不怕了,缓缓的走到那古树前,伸手抚摸着那嶙峋的树皮。
看这院子,似乎也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别院,栽种着万年常青的松柏,也是取其吉祥永存的意思。
可是如今松柏常在,倒是种树的人不知哪里去了。
这世界上的事,原是只能期盼,没有人能够料定。
他一时想的失了神,不知不觉已经顺着院落走到门厅里面,再往前走就是内室了,看到眼前一扇扇紧闭的腐朽的木门,他方才想起此番进来是为了什么。
“白骨?哪里会有什么白骨?”他此时开始暗笑自己的荒唐,眼见这荒宅里的陈设整齐有序,怎么也不像有山贼曾经洗劫过,说是举家迁移还差不多。
可是与同窗说好了要带骨头出来,这可怎么办?
他灵机一动,就跑到厢房的角落里去挑挑拣拣,想看看有没有白一点的石头能够带出去充数。
他挑拣得过于用心,不停的用灯笼照来照去,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在银白色的月夜中,身后不远处的一扇房门,渐渐的打开了。
一只穿着绣鞋的脚,踢开了红色的群裾,缓缓的从门里走了出来。
“嘿嘿,这个差不多吧!”严洞庭说着已经拿起一块泛着惨白光泽的石头,脸上写满了成就感。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从清冷的空气中传来,无奈而凄凉。
“嗯?”他突然在黑夜静谧的院落中听到这样的声音,一下子吓得毛都竖了起来。
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吧,难不成是自己的同窗跟进来吓唬他?
他哆哆嗦嗦的回过头去,一条空荡荡的回廊,只有木柱的影子整齐而有序的映照在地面上,并没有别的什么人。
他松了口气,暗道此地不宜久留,刚刚转过头来要走,一看到眼前的东西,就吓得发出“哇~”的一声惨叫。
那一声惨叫凄厉可怕,在山谷中回荡,守在荒宅外面的那帮学子们,本来神经已经绷紧得如拉满的弓弦,此时更是再也抵受不住,一起大叫一声“鬼啊”!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跑去。
更有人生怕跑得比别人慢了,被幽灵抓到,连鞋子帽子都跑掉了。
没有一会儿功夫,那深山的荒宅前就一个人影也没有了,只有几只被惊醒的晚鸦,发出几声哀怨的鸣叫,伴随着那空荡荡的大宅,隐没在黑暗的深处。
4、
严洞庭此时望着自己眼前的东西,已经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隐约的月光下,可以看到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穿着红色的长袍,正背对着他站在墙角。
“女鬼大人,小生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清梦啊~”他一下趴在地上,哭叫起来,实在是脚软,站不起来了。
他只见面前一只手,无声无息的伸到自己的面前,那手上一丝皮肉也没有,五指嶙峋,是白生生的骨头,衬着上好的红锻袖幅,看起来分外的诡异可怕。
“是什么意思?是要东西吗?我什么也没有啊!”他一见这场面,简直都要哭出声来,这女鬼不是要取自己性命吧?
那手还是在自己的面前,纹丝未动。
严洞庭只觉得鼻翼间几乎能闻到一丝尸体腐败的气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脚底抹油,慌慌张张的推开大门,飞快的跑了出去。
“不要回头啊,不要回头!”据说回头看过去,那些恐怖的东西就会跟着过来。
此时那庭院中的女人,缓缓的抬起头来,却是一张骷髅的脸孔,她望着严洞庭消失的方向,那没有皮肉的面容,竟似乎现出一丝赞许的笑容。
自己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可以走出这个鬼地方?
可惜的是,本来以为来带走自己的会是一个青年才俊,却没有想到来了一个穿着男装的女人。
看来于人于鬼,都不能做那些不现实的梦。
她缓缓的缩回手去,走入身旁的一间屋子,那雕花房门慢慢合上,月色下的庭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以后的日子还很漫长,反正那个人妖带了“那个”出去,一切才刚刚开始。
严洞庭一路大呼小叫,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崎岖的山路,一阵风一样跑回了书院。
此时天色已经泛白,他那些不讲义气的同窗,居然没有一个人在门外等他,但是他也顾不上计较那么多了,眼见太阳慢慢升起,似乎没有什么事情会再发生,才又惊又累的趴在床上睡了起来。
这一觉一直睡到午饭的钟声敲响才爬了起来,他望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只觉得昨晚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
不,就是一场噩梦,现实中哪里会有那样的事发生?
迷迷糊糊的走到饭厅,却见他的同窗见到他的眼神都跟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洞庭,你,你没有被鬼吃掉?”其中一个小个子指着他,脸色白得像是见了活鬼。
“没,没有啊!”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似乎没有被毁容。
“说说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真的有鬼吗?”旁边的几个人立刻来了兴趣,端着碗筷靠了过来。
严洞庭第一次没有被当成女人对待,立刻来了精神,开始添油加醋的说了起来,什么女鬼啊,骷髅啊,描绘得活灵活现,直说得四周阴风阵阵,旁边的人浑身发冷。
正说到得意之时,却听到有人喊道:“别听他瞎说,哪里有什么骷髅,女鬼?定是他瞎编的!”却是那个处处与他作对的南天,此时他跌青了半边的脸,甚为狼狈的样子。
“谁,谁说的!”他实在气不过,从怀里掏出昨夜捡好的小石头,放在手心里,“看,这便是我从那白骨身上拿下来!”
那块石头圆圆润润,在阳光下发出黄白的颜色,真的有几分像骨头。
“这就是你从那荒宅中拿出来的?”旁边的一个书生一把拿过去看。
“真的是骨头,真要对你刮目相看啦~”“那里很吓人的,没想到你这个娘娘腔还真的敢进去!”
本来自己不就是要听这些话吗?可是此时的严洞庭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他拼命的揉着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他看错了?
那块白色的石头上怎么泛出了血红的颜色,还隐隐有一圈黑色的光晕。
“怎么啦?这次没有人会说你像女人啦,你还不高兴吗?”旁边有人见他举止怪异,过来问他。
“不,不是!”他又揉了几下,那石头上还是沾了血迹,那黑影依旧存在,“那石头上,没有什么东西吗?”
还没有得到回答,就听到身后一声厉喝,“你们这帮不学无术的学生!昨夜不但违反书院的规定,跑到后山玩耍,还把老师气得中风!”
那个拿着石头的学子一哆嗦,急忙把它塞回到严洞庭的手中,一班学子矜首而立,大气也不敢喘,知道是管他们的监学来了。
“还吃什么饭?全都给我去石墙那边面壁去!”
严洞庭手里捏着那块石头,只觉得手心发热,那小小的石头似乎在随着自己的脉搏不停的跳动,像是有生命一般。
今日的一切似乎都有点不同,书院还是那个书院,人还是一样的人,但是却好像被谁偷换了乾坤,如此的陌生。
5、
顶着春日娇媚的艳阳,一班人愁眉苦脸的往书院后院的影壁走去。
那里多是老师惩罚顽冥不灵的学生的地方,鉴于“严”师出高徒,有的学子见这堵石墙比见自己的老师的次数还多。
小路上野草疯长,野花也吐出了星星点点的芳华,卢洞庭一边走,一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很难闻的味道!真的很臭!这附近有茅房吗?不记得啊!
他抬头看了一眼别人,都很老实的跟随在监学老头的后面,没有一个人发现这臭气。
那污浊的空气已经浓郁到让人不能忍受的程度,他伸手掩住鼻子,勉强的往前走去。
真的越来越臭了,而别人都是神态自若,难道只有自己闻得到?
还没等他张嘴说话,就见一堵高高的石墙矗立在自己面前,那石墙今日看起来简直高得可怕,上面的岩石的纹路也比以前看起来乖张一些。
“你们就站在这里,一直到晚饭的钟声敲响才能回去!”监学说完,留下两个小童看守他们,就拂袖回书院去了。
严洞庭和他的同窗们一起背对着太阳,面对着影壁,一字排开,面壁思过。
那酸腐而难闻的味道还在慢慢的扩散,此时正是正午,阳光直直的投射下来,烤得人身上难过。
不知站了多久,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更可怕的是那股臭气,似乎在随着面壁时间的推移更加的让人难以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