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上车手机就扔在储物柜里,夏小北朝那瞥了一眼,却发现手机的主人仍稳稳的握着方向盘,连目光都不曾闪一下,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毕竟跟在他身边四年多,还是认得出这是他私人号码的手机,上面只有家人和几个亲近的朋友,连他的女朋友们都不被获许知道这个号码。
车子行驶平稳,铃声还在车厢内单调的回响着,夏小北不好出声,只能一样假装没听到,屏息静气等着。终于,铃声歇了下去,还没等她喘口气,又顽固的闹了起来。
就这么反复了两三遍之后,夏小北终于忍不住提醒他:“你电话响了。”
雷允泽仿佛这才听到一样,斜眼瞟了手机上的号码一眼,继续装聋作哑。
她是彻底服气了。反正不是找她,就让对方急到发飙、气到肺炸好了。
夏小北把头一转,继续盯着窗外,跟他比耐心。
就这样大约又响了一阵后,雷允泽终于发话了:“你帮我听。”
夏小北一下子转过头,不解的望着他,他又说:“前面有交警,我在开车,不方便接听。”
这个一向轧着双黄线开车的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守交通规则了?却不能直接开口问出来,只好拿起手机,闪烁的屏幕上只有一串号码,并没有名片姓名提示,她按下接听键,礼貌的“喂”了一声。
然而对方却保持了沉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不禁有些讶异,看看雷允泽,又“喂”了几声,这时,电话里那人突然开口了,一下就叫出她的名字:“夏小北?”
“……是。”她一愣。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温梓言。”
我是温梓言……
我是温梓言……
我是温梓言……
这样的声音反反复复在脑海里回荡了N遍以后,夏小北下意识的就想扔掉手机!
联想到手机的主人是谁,不由又僵硬的转过头去,真的是很僵很硬,因为她整个人已经快石化了,只是雷允泽那神态自若的表情,让她内心愤怒的火焰又熊熊的燃烧起来。
为什么要让她接温梓言的电话?
他应该一早就认出那个号码了吧,还故意让她帮忙接听?
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那边温梓言已经咳了两下,声音渐渐恢复平静:“让Vincent跟我说话,可以吗?”
她竟然问她可以吗?当柔弱的正牌遇到彪悍的小三,大概也是这种委屈的口气吧。
夏小北叹了口气,左右这个恶人自己是做定了,于是把手机递过去,冰冷的说:“你老婆找你。”
雷允泽瞄了她一眼,不说话的接过去,“喂”了一声。
夏小北猜电话里要梨花带雨、哭诉真情了,可是等了一会,只听见雷允泽不带感情的声音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夏小北本能的就转脸瞪他一眼!在温梓言知道她和他在一起后,他又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今晚不回去了”,不就是等于告诉自己的老婆,我今晚要和小三睡了,你就独守空闺吧。
如果这不是在高架上,夏小北已经跳车逃走了。
雷允泽说完就掐断了电话,瞄了眼一脸忿忿的夏小北,当着她的面,打开手机后壳,把电池一块卸下来了。
“你应该多陪陪你的夫人。”夏小北不自然的扭过头,看着窗外说。
他似乎冷笑了一下,猛的一甩方向盘,将车向路边靠去,夏小北整个人往前一蹿,差点撞上前挡风玻璃。后面的车辆顿时一片混乱,笛声四起。
夏小北以为出了什么交通事故,一坐稳就立马前后左右张望着。受阻的车辆很快就绕行开走了,并没有事故,而这里离她的住处显然还有一段距离。
雷允泽双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将身体靠向椅背,眼神茫然地注视着前方。
夏小北有点不安的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他不说话。
“雷先生,雷先生。”她又叫了他两声,是很陌生的称呼。
他突然转过脸来,生硬的冲她吼:“下车。”
她一头雾水,但还是很听话的解开安全带,扳开车门,立刻走了下去。
雷允泽望着她背影,摇下车窗,想说些什么,但她已经很快的走到路边,拦了辆的士坐了进去。
车子并没有马上开走,夏小北坐进出租车里,只顾着莫名其妙的生闷气,并未注意。直到前方一个红灯,司机停下来,她才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车子。
她猛的一惊,从后座上回头去看,果然是雷允泽!他竟然一直跟在她的车后面。
刚刚平静下去的心又开始惴惴不安的跳动起来,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不是赶她下车吗,为何又跟上来?
出租车很快停在叶绍谦的公寓楼下,她下车时很慌张,付了钱匆匆的朝后面瞥了眼,就快步往小区里走。所幸他也只是静静的停在那,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直到她一直走到电梯里,才终于镇静下来。
回到家已经快九点了,叶绍谦刚洗了澡,坐在沙发里看电视,见她魂不守舍的闪进来,不由问:“怎么吃饭吃这么久?我都想去接你了。”
她勉强笑笑,换下鞋子说:“吃完了顺便走走消食,一不注意就这么晚了。”
他顿时有些醋意:“和谁走?戴维吗?”
她眯着眼睛笑,故意不答他,却扑上去抱着他的脖子。他亲着她的小鼻子逗了她一会,忽然认真的说:“找个时间带你见见我家人。”
“啊?”她一愣,家人……秦书兰吗?上次的见面这么不愉快,还要见啊?
她一摆出那委屈的模样,他就已猜出她所想,立刻纠正她:“不是,你猜错了,是我大姐。”
“大姐……躺病床上那个?”她本能的想起今晚见过的那个苍白的女人。
叶绍谦反而怔了怔:“你听说过我大姐的事?”
“哦……听戴维说过。”她暗暗抹汗,也不知在心虚什么。
叶绍谦点点头,说:“晚饭的时候,那边忽然打电话来说,大姐出了点状况。本来想过去看看的,临时叫司机又不太方便,幸好二哥也在那边,就不过去了。”说完,大手在她额前的发上揉了揉说:“找个时间,带上你一起去看看她,我要好好介绍一下,就说将来这个就是替你管着你好弟弟的人了。”
他说话时眼睛里溢着温柔的波光,夏小北却听得心一阵慌似一阵。幸好他那时没有赶来,不然在疗养院碰个正着,又要多生尴尬。想回来,又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好久没自己开车拉?”
抚着她的大手一滞,忙说:“老头最近正寻我晦气呢,找个司机看着我,他也放心一点。”
他的表情太奇怪了,夏小北不由联想到第一天夜里,他也是这样怪怪的,走路好好的都会撞到椅子。正朝餐桌那望去,却发现不知何时被他挪了位置,椅子也全都换成了折叠的,好好的收起来藏到了帘子后头。
她说:“你大清扫啊?怎么把家具都换了?”
他不自然的笑笑,说:“这些用太久了,早就想换了。”
她又扫了扫周围,客厅里多余的装饰柜子,花架都被移掉了,显得空荡荡的,空间倒是看起来大了不少。
因不想让他担心,于是握住他的手,调笑道:“你这么个花钱法,早晚要变成穷光蛋的,到时候我可就不爱你了。”
她的调侃果然让他露出一丝笑容,凑近了,唇贴着她的脸颊问:“那你现在爱我吗?”
她理所当然的昂起脸来:“爱啊,爱你的房子啦,车子啦,金卡啦……还有你的派头啊!”
他越听,嘴角的笑弧越深,最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惊的她尖叫起来。
他促狭的笑:“我还有更多值得你爱的呢。”
她大力的摇头:“不要,你没钱了就不爱你了!”
听到她的话,叶绍谦笑起来,深深浅浅的笑纹让他的脸看起来都有点不真实。他凑近些,呼吸轻吐在耳侧:“爱过我的女人,不会再爱别人了。”
她怔了下,不服气的拍拍他面颊:“别刺激我,小心我去试一试。”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手,紧紧握在手心里,脸上虽是微笑着,但眼里却有一种强悍的意味。这种霸道的气势很少出现在他身上,可此刻,他很认真,一字一句的说:“我不会给你机会。”
很多年以后,夏小北再回忆起这一段过往,都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这个男人,即使他会焦虑,会彷徨,会不自信,可他依然会想法设法的把想要的一切掌控在手中。不得不承认,他的这段话就像是一个劫,将她困住了越陷越深。
第二天,和她预想的一样,收到了温梓言的电话。约她出去见面,不用想,也是为昨晚的电话秋后算帐来了。
她不知道雷允泽昨晚到底有没有回去,但无论如何她是脱不了干系了。
她在电话里对温梓言说:“你想问的我都可以告诉你,昨晚我只是顺路搭个便车,至于您的先生后来又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并且,我和他之间除了从前的上司与下属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关系。至于您的下午茶,我实在不感兴趣,就这样,再见了,温小姐。”
她一口气说完,不等温梓言回答便挂断了电话。她也没再打来。
在家又坐了半天,想起上回绍谦在家里撞到椅子的事,也许客厅里是该添一些小夜灯,于是打车去了灯具市场。
在一个红灯处停下来的时候,司机师傅闲得无聊便和她侃起来:“后头那辆车跟咱们好一路了,辉腾吧?是辆好车。”
夏小北下意识的就想起雷允泽昨晚开车跟着自己的事,赶忙回身看去,却是很陌生的轮廓,又听司机说是辉腾,于是笑笑说:“凑巧吧。”毕竟这条是主干道。
没多久就到了灯具市场,夏小北下车时特意留心了下后面,那辆辉腾已经不见了,果然只是凑巧。她笑自己多心,转身进了市场。
她向来很少花这些闲钱在灯饰布置上,一进去看到五花八门各种造型的灯具,只觉得眼花缭乱。每一个品牌的展区前都有销售人员在招揽生意,她实在拿不定主意,见楼上人少,便乘了扶梯上去。
这种市场常有摊位还在装修,扶梯上就有两个穿着员工服的扛了一整块足足三四个平方的大玻璃,将整个扶梯上的路都挡了。
夏小北只好绕过去,扶梯缓缓上行,她忽然停下来,怔怔的看着上方。
二楼电梯口,站着一位气质与外貌俱佳的美女,一双美眸隔着放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