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小王子僵硬点头。已是其中一位仆从。
“老父亲若是反对,你明白怎么做,才是上上之选?”
吐蕃王子大喘气,再次点头。
慕容老夫人满意地收回目光。当她看向大理世子,眼神片刻失神。一回神,明显流露出厌烦。
原来李娴一经想起慕容复和段誉的媾和,再多的赞叹也都消失。对段誉生出更多的厌恶。
老夫人永远不会原谅男人和男人的世界。那是对她的亵渎。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的疯了
语嫣成为大理皇妃,阿紫眼瞎跳崖殉情,钟灵踪迹全无,木婉清死了,当一切尘埃落定,段正淳的女儿们以此谢幕一段人生,而他本人和傅思归则在西夏遇害,消息传到大理国李青萝的耳中,这位坚强的王妃失心疯发作,继而失踪。关于西夏之行的其他人,萧峰被庄聚贤(游坦之)连同西夏兵的逼迫跳下万丈高崖,庄聚贤则在阿紫殉情之际一并跳下悬崖;虚竹埋了巫行云后回到少林寺继续当他的和尚,心如止水;段誉粉碎了李娴的阴谋后回到大理迎娶语嫣,登基皇位;花白凤和段延庆双双落难西夏,朱丹臣带了卫长寿平安回到大理。
其余人等,善使诡计的苏言若贪生怕死,亡命天涯。公坤泥最终失踪。从皇宫逃走的丁春秋则在毒瞎阿紫的双眼后死于萧峰手中。
千变万化的三个月,阴谋最终土崩瓦解。李娴死了,慕容复疯了。
真是千变万化,各人结局如斯不同。
十年。
十年后的江南,春天,有着万物的勃勃生机。
思及当年,大难不死的人物如今展开了新的人生画卷,其上书写或平淡或不凡的经历。至于西夏的一场巨变,没几人知道,也没几人知道其间凶险的几番变化。反正,参与者个个选择了遗忘,尤其这一位——
慕容复疯了。
疯得彻底,彻底地忘了从前。
江南书院。
矮桌前的孩子认真地念书,口齿清晰。
乌黑的眼珠子牢牢盯住一排排的文字,不多时,孩子分心,心里惦记了自己的傻爹。
从记事起傻爹就是傻爹。孩子天真地想道,不识字,不会背诗——老夫子就要求他背给大家听,他会,但傻爹不会。有时候希望自己的傻爹可以和大胖爹一样,有点杀猪卖肉的本领。或者会种菜。而不是所有的事一并交给娘办。
“慕容诀。”
老夫子的慢调子传来,胡思乱想的孩子忙挺直身板。他大声回答:
“夫子,诀儿在。”
“来,告诉大胖,怎么能够完整地背出一首古诗。”
“多诵读。多默记。”恭谨回答。
“不错,多读多背。这哪有什么捷径。”老夫子说着转向身形偏胖的孩子,语重心长道,“大胖以后就这么办,明天挑首诗背给夫子听。背好了就乖乖回家,背不出——让你爹上书院替你背。”
江南书院的学生们闻此哈哈大笑。
慕容诀小嘴紧抿,在心里切记把书背好。
从书院放课后回到三进院的家里,在门口就猜到了傻爹又在湖边发呆,慕容诀高喊一声“出去找爹玩”就扭身赶去村东的碧波溪。
碧波溪水清、底浅,钓鱼摸虾的人挺多,到大夏天大伙都喜欢下河消暑。
慕容诀的傻爹偏爱日暮黄昏时到碧波溪发呆,一言不发的发呆,天天如此,大雨天和下大雪了仍旧痴痴呆呆地赶去碧波溪“消遣”——慕容诀有生以来的记忆中便是这般。
慕容诀沿着小径飞快跑到碧波溪的前缘,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傻爹。
对方安静地坐在溪边一块打磨光了的大石上,黄昏的光线染上他的两颊,携一抹红晕。
当然,傻爹的脸色数年来苍白如纸,孩子忧心忡忡地接近他爹。
“爹。”他乖巧地坐到对方身侧,小手拉过偏瘦而微凉的手掌,捂着。
“爹。”软软糯糯的调子。
和学堂上的自立自强不同,这会儿慕容诀渴望得到傻爹的关爱。
然而二十七八的男人沉浸自己的思绪已经十年,无意孩子的心思。
慕容诀些微失望地打量傻爹,后者一头披散的长发缭乱面颊,身上长袍衬着满骨头的消瘦让人心疼,脸颊削瘦无肉。越是打量,越发觉得这人潦倒狼狈。尽管衣无补丁,从他内心深处所感受到的无动于衷的气息是真实的。
慕容诀一惊,傻爹就是个空壳子。他为这想法惊恐。
“爹会背一首诗就好啦。”他急切地以自己的方式引导男人的思绪回归现实,“诀儿每天每天都很幸苦地背诗,爹会背一首诗,诀儿就可以偷懒,就一次。诀儿还没有偷过懒的,爹放心。爹——诀儿教爹背诗。”
浅褐色的眼珠细微转动,微风吹拂而来。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慕容诀耐着性子教他的傻爹,重复道,“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突然背后有人出声,接续: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声音轻松愉快,“李白的《静夜思》,我就抄写了五百遍!小弟弟这会儿还认真习字呢。”略带揶揄。
一转头,看到对方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俊俏,给人一点浮夸和不靠谱的感觉。
慕容诀眨下黑亮的眼睛,问:
“不回家吃饭吗?”
少年闻言扬大嘴角的弧度,加上公子哥的装束,果然很轻浮的个性——慕容诀轻易下了结论。
就听少年俏皮地回答:
“我就是来江南玩的。顺便找我的弟弟。”
“弟弟?找见了吗?”
“没。那地方现在没人住了。”
“真是可惜。”
“你的语气可一点没听出来在可怜我。”少年不介意地笑道,“刚才给夫子背诗呢?”他意有所指孩子身侧的大人。
“是爹。”慕容诀看眼傻爹。
“你爹怎么一动不动的?”
“啰嗦。”
“哈哈……”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下脑袋,向满脸不高兴的孩子自我介绍:“我是卫长寿,大理来的,就喜欢管点闲事。你别不高兴,我说了什么也是无心的。”
“我爹。我。”慕容诀简单介绍。礼尚往来。
“那姓氏是?”
“慕容。”
“名呢?”
“爹叫慕容……复。”慕容诀皱下小眉毛,感觉傻爹抓着他的手疼。另一边——
“你说他是慕容复!”少年卫长寿不敢置信地大叫道。
慕容诀瞪眼。对方一根指头粗鲁地指向一言不发的傻爹。
“你很奇怪。”他生气道。
“十年前闻名江湖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复耶!姑苏燕子坞的慕容复耶!”对方继续怪叫着,语气里充满惊喜。
“你知道姑苏燕子坞?”
“呀!”却听卫长寿更大声叫道,然后凑前了打量慕容诀。
“你就是我弟弟慕容诀吧!我在你小时候给你吃过糖(是这小鬼嘴馋他手里的糖饼,事实上他还气了小鬼,不让吃)!我还抱过你(虽然臭小鬼死死地拒绝过了),还送了块雀玉,给你当礼物(往事不堪回事,实际小鬼把它当糖饼啃了!)……我是你大哥卫长寿呀!”说完伸开双臂,作势让弟弟投入哥哥的怀抱。
慕容诀谨慎地审视眼前歇斯底里的少年,老气横秋地否认。
“没听过。”
“十年前我去过燕子坞,诀儿当时非缠着我玉哥哥——这个就不提了。当然了啦,你有位漂亮娘亲。我只见过你的阿碧姐姐。不信问你阿碧姐姐,我走的时候特意留了块玉给你的,绿孔雀,是留给我弟弟的!”
“胡言乱语。”
“难道你不是慕容诀?”
“我没有阿碧姐姐!”
两人异口同声。
慕容诀看着一脸难抑兴奋之情的少年,绞紧眉头。
“我是慕容诀。”他说,“阿碧是我娘。”稍顿,语气犹豫地又说“确实,我有一块翠绿色的孔雀形状的玉,不过你——是娘在外边的孩子?”
“哈哈哈……义兄。”
但不管卫长寿开心抑或兴奋,慕容诀对突然出现的义兄保留一份怀疑。在对方表示留宿他家后,提防之意渐深。
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慕容诀在卫长寿第三次转过脑袋打量傻爹后沉下小脸。
“太不礼貌了。”他说,“别盯着我爹不放。”
“好奇嘛。十年前的‘南慕容’和十年后的这位,差太多了。”
“你的失落明显得过分呀。”
“别较真。我就是有话直说。”
慕容诀牵了傻爹的手向前走,心里翻涌澎湃的难解情绪。哪怕在这里冒出的卫哥哥(姑且叫一声哥哥吧)仅有微乎其微的可能证实傻爹是他口中——听来很厉害——的“南慕容”之流的闻名江湖的慕容复。(第二个慕容复吗?)
他想,自己极力要了解傻爹的过往。哪怕到头来空欢喜一场,依然要知道!
慕容诀捏下傻爹的手心,抬眼瞪住偷瞄傻爹的卫哥哥。
“慕容……我爹以前很厉害吗?”
“唔……”卫长寿为难地托住下巴,艰难地考虑措词。
“怎么了?”慕容诀的忐忑伴着点激动,问道。
“确实很厉害。如果现在不是——”
“我爹是怎样的人呢?”没疯以前的爹是什么样的呢?
“风流!”卫长寿语出惊人,重重点下脑袋,说,“对!是风流。走到哪里就吸引少女少妇。我那会儿就知道,慕容复绝对是风流人物。”他瞥眼慕容诀黑黝黝的小眼睛,干咳一声,“你爹长得很不错吧,你看不出来吗?”
“所以——我爹——因为长相在‘江湖’闻名?”
“长相是一个的因素。慕容公子自然才华横溢。但说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公子,厉害在于出神入化的功夫。”卫长寿看向木讷的男人,实话实说,然后皱下眉,再看向求知欲极强的慕容诀,撇嘴,“叫声‘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