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闲春剪烟枝-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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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闲春剪烟枝-昕言-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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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洛仍执意去作了状师——并非她存心辜负叶橪的一片苦心,只是那官司关系到太多人的命运,她鼓动了他们,又怎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作个缩头乌龟?太子的记性极佳,烟洛第一次上堂,竟然就认出了她。就见他双眉一舒,眼神亮了一亮,说不出的温和潇洒。烟洛便如沐春风一般,在他的目光下渐渐安心,镇定了下来。听案,审案,定罪,他雷厉风行,明察秋毫。相处了几日,因太子年龄继长,待她又分外和蔼,倒更似个长辈,对这风度翩翩的男人的怯意,渐次的消失了大半。

  待到案子结了,烟洛终于敢松懈了精神,这才查觉一身的酸疼;又乏又累。正要与冯妈相携回去,太子却派人单独叫住了她,他问,宋小娘子,你是何方人氏?

  烟洛心道“来了”,低了头,小心的应对:“民女乃大周人士,家父经营者小本买卖,战乱中不幸去世。亲戚们欺我年幼欲霸我家产,将我胡乱嫁配。我才逃来大唐国土,避开众人,唯求一安而已。”一段身世讲得真真假假,实在也是情非得以。

  太子“哦’”了一声,也不知是接受了这套说辞还是不置可否。他顿了顿,又问道:“那你为何会为这冯氏写状子申冤?”

  这还不太叫人为难,烟洛吸口气,娓娓道出一段因果,太子专注的听着,俊逸的面孔慢慢露出赞赏的神气。才刚略松了口气,太子却单刀直入,抛出个重磅炸弹来,“那么,你与那日的刺客,可有何牵系?”

  头顶的目光有如牛芒在背,霎时扎得人细细密密一背的冷寒。这段时间叶橪不仅下落不明,官府更是加紧了力道四处搜查着,各种风言风语更加让她夜夜难以安枕。她实在该干脆推个干净,可若此时不说,叶橪会被官府苦苦追踪着,也许他伤了却无法治疗,也许会被抓住问罪。

  太子是个聪明人,既问了这种话,心内也并非毫无计较吧。来不及再斟酌,烟洛双膝跪下,“禀报太子殿下,这个所谓刺客不过是路见不平,为了让太子能注意到这案子才夜潜府衙,绝非对太子殿下有任何伤害之意。”

  “哦?”

  “宋清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讲完了,心内苦笑一下。宋清啊宋清,你的人头又值几个铜板?恐怕这种傻话一出,先落地的,就是你那不值钱的笨脑袋了。

  太子似乎思忖了一刻,复又问道:“你又从何而知?”

  脑中不期然出现叶橪那双可恶的眸子,烟洛暗下里对他小鸡肚肠的失踪咬牙切齿了恨了一声,叹了口气,感觉头皮发麻。仍旧鼓起余勇扬了脑袋,剔透的眸子一片清明:“他与民女本是相识。实在地方上官官相护,大家没法子将状子递到太子手中,民女才不得已出此下策,那人纯为义气相帮。请太子殿下只管责罚民女,不要再追究那刺客种种。”

  “此言属实?”

  “千真万确!”

  景遂垂眼;略略思忖了一瞬,似乎了然了。睿智的面孔带了嘉许;言语间却含了几分惋惜,“唉;早知如此,本王便不该下手伤他。小娘子请起……”,他还待说些什么,却被一个从旁上来侍从打断了。那人附在景遂耳边轻悄嘀咕了几句,太子的面色骤变,虽匆匆对烟洛一笑,却明显的笑意勉强:“宋小娘子侠肠仁义,本王十分钦佩。本欲与你再叙片刻,但忽有急事家身,不便久留。此间事情已了,你那位朋友我也不再追究,如若有空闲,可去京城一游,那时请务必来太子府,本王定会将你待若上宾。如此,少赔了。”略一颔首,匆匆领了群人便消失了踪影。

  烟洛呆在原地,耳中转来转去只有一句话,旁的言语似乎都模糊没有听了进去。太子亲口说,他伤了他?这几日听人津津有味的谈论,她才得知这南唐太子原来是名出色的武将,常年镇守边关保卫国土,抵住了姐夫柴荣的好几次南征。可想而知亦必定身手不错,他说,他不该伤了他。原来,原来叶橪不是赌气,他可能是伤了,他的身体本来经过大疮,还没有复原,又被太子出手打伤,他会不会,会不会……

  那晚的庆祝如此盛大,红的人面红的篝火,笑语鼎沸,热闹了整个秋夜。烟洛却根本毫无心思,被乡民们拉着强灌了几杯,就闷在一边不再出声。汪汪的酒盛在粗陶碗里,清冽的动人心魄。左右间,沟沟壑壑的光波却幻化出无数个可怕的影子,每一道暗影都传递给人一个不祥的联想。不想再看了,烟洛抬了碗,一口饮下。被那辛辣刺得咳呛了起来,秋萍忙得过来轻手扶背拍着;柔声劝道:“小姐,你是女儿家,赢了官司虽开心,也别太过肆意了。”

  烟洛捏了捏秋萍柔软的手,激人的酒精在血管中流窜,她却突然想放肆的落泪。脑中一下涌出许多前事,为什么,自己为人行事,总会伤及无辜。朋友,亲人,爱人,总在为她付出,受伤,流血……她明明很努力,她真的很努力了。

  “秋萍”好容易忍下了一阵心脉绪乱,她苦笑道:“今天酒喝得急了,我想先回去休息。”叶橪的事,告诉秋萍也不过使她白白焦急而已,还是把这些个不安烂在自己肚里,只希望心脏不会消化不良罢工就好了。

  秋萍忙打理着烟洛睡下,本待守着,无奈又被冯妈死活拉了出去。烟洛本自昏昏沉沉的,静下来反睡不着了,在新续的褥上翻来覆去的,只是心头憋闷。索性下了床来,发也未挽,外衫也未披,在院里无目的的晃悠了一阵,末了,靠上一溜黑黝黝的篱笆旁,静静地发呆。

  不知今天是不是十五,月亮倒分外的圆,一盘素辉,月华淡荡如水。夜浓了,却色样分明,一色耀眼的淡银,一色墨一般的幽黑。这夜,倒很似那个神秘的少年,天使般的面孔,变换深潜的心。只是叶橪,你在哪里呢?此刻是否安好无恙?

  清秋的夜,是可以切入骨髓的,无声无息,一点点渗进肌理深处。冰凉的寒意潜进了虚无的空气里,从头至脚,又从脚至头,将人淋了个彻底干脆。烟洛微微的哆嗦着,抱了肩固执的咬牙继续立着,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等人?亦或是惩罚自己?还是两者兼而有之呢?她不想分析,也不愿再去分析。

  良久,身体都快冻得僵掉,后面的人声歌语隐约逸来,好不热闹,无忧得叫人羡慕。烟洛静静叹了口气,极轻的念叨:“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魔法一般,身后却传来一个静静的人声,他缓缓的重复:“你的心,有千千结?”

  猝然回首,一个少年立在身后,他的眸子就似银天中的星,深邃而幽远。烟洛擦了擦眼,不敢相信,惊喜霎那间点亮了暗沉的心。想也没想,她回身一把环住少年的腰,言语都梗在喉间,“叶橪……”眼底的水汽迅速的蒸了上来,上帝保佑,他没事,他还好端端的。上帝保佑!

  她乌黑的发垂泻下来,似黑珍珠织就的绸缎,半掩着飘逸的月白菱裙,美好的无懈可击。胸口一阵温温的湿热,是她,哭了吗?叶橪努力去抵抗心底突如其来的一阵灼人的热,浅浅的掠过她的发丝,咬着牙笑:“怎么,几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烟洛被烫了似的,蹦离开他的怀抱。羞恼的瞪着他,过了一瞬,却渐渐平静了,“叶橪,听说你受了伤,现在怎样了?”

  “你看呢?”他反问她,反手脱了披风,自自然然为烟洛包裹在身上。

  烟洛身上一暖,果真仔细的瞅他,直到快把叶橪的脸上身上瞧出洞来,方才叹了口气,“叶橪,别玩了,我真的很担心。”他如若存心隐瞒,她又怎么观得出猜得到?

  “担心?有吗?”他的语气变得尖酸刻薄,带了挖苦。她日日为那些乡民忙碌,天天笑脸迎人,独独对他,提防重重,时时刻刻都持了戒心。

  烟洛愣了一下,苦笑了:“叶橪,这次全算我错。我已跟太子解释清楚,一人做事一人当。太子对你的事不会再追究,你就放心好了。”

  这种事她都敢认?“你这个……”叶橪住了口,心脉牵动,俊脸顿时苍白了一些,他捂着胸口,摇晃了一下。这女人,总有办法气死他。

  烟洛下意识的跟了上去,恰好迎住叶橪不稳的身子,“你怎么了?真的受伤了?”

  叶橪倒没再恶语相向,放任自己靠向那流光的发。她的身体清香而温润,顶得他微怒的心尖不由自主汪开一片柔软。他的黑发蹭过她的,交错纠缠,暧昧而契合。余光到处,叶橪怔了一下,皱眉,到底偏过脑袋,不再看了。闪烁的眼闭闭复又睁开,他已换了口气,熟悉的淡淡的无赖:“洛洛,你要陪我药钱。四个月的内伤,又要重新养过。”

  “你,你不生气,肯回来了?”

  女子的眸光真切如澄明的湖,心疼,喜悦和一丝浅浅的依赖……心却无端的更沉了一些,叶橪俯在她耳边吹气如兰,刻意魔鬼一般恼人的蛊惑:“那么以后,你是否预备对我好一点?”

  
[南唐卷:五十五章 箫梦金陵]


  想不到,本是随心的一件善举,却为烟洛带来了入南唐来之后的第一丝商机。

  那时秋收已过,虽然连年的兵荒马乱,可是富庶的长江三角洲仍是谷果丰收。烟洛却奇怪的发现虽然家家俱有余粮,农户们却个个都愁眉苦脸,有的人甚至穷得没有现银去购日常的用品。一时好奇问起,冯妈自然的知无不言。原来这些年战事不断,朝廷一再的重赋征粮,官吏们又层层盘剥,地方上给出的粮价委实低得可怜。所以农户们宁可留住分额外的余食,卖给那些作粮食生意的金陵大户。无奈附近这五个七个小乡相距甚远,规模也不算大。大户嫌收购麻烦又不安全,利润不高,所以今年竟然不再来了。大家伙儿手头的谷物不少,舍不得低价卖给朝廷,却又找不到卖粮的途径,是以家家屯粮,却个个缺钱了。

  烟洛小心眼子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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