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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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欢-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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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眼睛一阵胀涩,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此时疼痛连成一大片,不仅把呻吟又挤出来,还直接把眼泪给逼出来了。叶凝欢想破口大骂,要杀便杀,这样欺负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但此时的体力根本不容得她胆壮声粗地咆哮发泄,除了噼里啪啦地掉泪珠子,连气都顺不匀,真是太没出息。
眼前一阵花,后脖子一凉,被他的手轻轻一带,鼻子就顶到他的胸口了。他身上凉凉的,有着二月霜的冷香。听到他的声音,仍是淡淡的,似漫不经心:“都这样了还瞎琢磨什么?忍着有意思?也没赏可领。”
叶凝欢难受得不知道该怎么好了,眼泪刷一下就淌下来了。不喜欢哭,是因为哭没用,又不管饱,也不管暖。
哭了,该看不上她的还是看不上,要杀她的仍是要杀。
小时候哭过,环境很陌生,训练很艰苦,她想家,想死去的爹娘。得知自己要去宫中献艺的时候哭过一回,是为自己那颗痴痴傻傻的心!
而现在,当真是让他这种态度给弄哭了。说实在的,不全是因为疼,她忍疼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二般;也不是因为伤心,没什么可伤的了。就是有点绷不住了,可能英雄没扮成,傻瓜却当了个够,觉得很丢人吧!

右手差点断了半掌,刀很锋利,她又抓得死死的,切割得极深。当时情急也不觉得,此时让他捏了一下疼痛就全来了。胸口让人捅了个窟窿,她本能的最后一闪偏了几分,现在挺后悔。还躲什么?林静好歹能给她一个痛快,落在他手里,一醒来就把她弄得死去活来,以后不知道还要受什么苦。
眼泪一出来便止不住,每吸一口气胸口都疼得要爆,逼得泪水更是决堤而出。楚灏没再冲她的伤口下黑手,却是在她背上轻拍了几下,像是安抚,弄得叶凝欢更觉得他不正常!
疼痛一波波袭来,她开始不自控地抽搐。
楚灏见状便又让她歪靠在枕头上,瞥了眼她那肿眼泡,目光落在她破了皮的嘴唇上。手指轻抚上去,动作是吓死人的温柔,生带得叶凝欢抖得更厉害,他绝对有当疯子的潜质。
叶凝欢别开了眼不再看他,没那精力再去猜他的下一步动向。她微微喘气,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从痛感还是如此新鲜活泼看来,最多也超不过三天去。
身处的这张大床很是华丽,不过帐外不远处摆了一架八折屏风,把外头都挡严了,除了阳光透洒过来知道是白天,一点景儿也瞧不着。瞅着屋里的装陈,该不是她原本住的丽水阁,也不像是寥花台。反正他是贵人,宅子多得数不清,谁知道又是哪儿。
楚灏叫进来一个梳双环髻、着黄衫的小丫头,她手里端着托盘,步履轻盈地进来,向着他福了一福,便至床边给叶凝欢喂药。
药汁乌漆麻黑的,吃药的时候感觉味觉也有点退化了似的,药汁并不觉得苦,糖也不觉得甜。难受至极的感觉并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他此时那种波澜不惊,却暗聚洪涛的诡异态度。
最痛苦的不是说让她死或者活之类的,就是这种他语焉不详吊着的感觉。但他不开口,叶凝欢也没法直接问,毕竟刚才她是“昏迷不醒”。
就在她以为要被他一直吊到死的时候,楚灏突然丢了一条腰带连同一个小包到床上。叶凝欢一看,正是她准备逃跑的一套家当。
楚灏看都不看她一眼,把包袱打开,掏出一个小银疙瘩,上头的花纹还清晰分明。本来是个盘丝银花盏,是放在丽水阁的房间里的小摆件,叶凝欢当时准备逃跑,就把它砸成小银块顺走了。大花瓶什么的没法拿,这个好歹是银的。
“我就拿了这一个。”叶凝欢被吊得难受,主动开口。
“这银螭纹双耳,内府的造价是六十两。”楚灏略抬了眼皮,他那双静潭似的眸子居然带了点笑意,“虽然官品不好出手,不过你找对了路子,二三十两总有人要的……”
大仙您不是皇亲贵胄吗?杯子的成本您都知道啊?而且江湖经验很丰富嘛。
叶凝欢被他的“多才多艺”震憾了,所以一时没注意话里的重点,甚至连她自己原本想说什么都忘记了,喃喃应了一句。
他看着小银疙瘩:“但你砸成这样儿,也就是过称论银子,最多六钱不到还不能按官价给。”
叶凝欢的脸又青又白,把托盏砸扁了,于是三十两变六钱……
不但吊着她,还打算顺便损死她。
楚灏显然没尽兴,又掏出一个小琉璃内花瓶子,是净房里装香露的,她第二次侍寝之后获得的奖赏。瓶身不过手指高矮,很精致小巧,叶凝欢觉得应该很值钱,所以也顺出来了。 反正那时住进丽水阁的人很多,人多眼杂,丢几样也没人查得着。
楚灏瞟了一眼瓶子,打开塞子闻了闻,将瓶口冲着叶凝欢说:“这里头的精露,比这个破瓶子贵十倍,你全倒了?”
不可能吧?怎么可能有这么贵的精露啊!像她这样的人也不配用这些吧?什么精露啊?精成这样了?
叶凝欢瞪圆了眼,这样损一个重伤快死的女人有意思吗?她不承认地说:“没倒,是用完了。”
他不把她恶心死不罢休,最可恨的是他还是一副十分正经的样子,问:“养你这身皮够贵的啊,怎么用的?”
死撑也快撑不下去了,盯着小瓶子一会儿,她的确给倒了,觉得味儿呛人得很,怕塞不紧漏出来再暴露了行踪。
叶凝欢默默地低了头,默默地一点点想往被窝里蹭,不准备再满足他这种恶趣味。

第四章 君心难揣测
楚灏瞅着她半死不活的样儿,尽了兴就开始不紧不慢地入了整正题,捏了她的下巴逼她抬手:“你早就认识陆霜凌了,还跟他敢情很不多?”
叶凝欢一悸,心开始怦怦乱跳。他在怀疑是陆霜凌帮她跑的?这般一想,顿时有些急了,忙说:“我是自己跑的,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楚灏微眯了眼,松了手:“看起来感情是真的不错。”
叶凝欢被他盯得有如芒刺在背,额头上又多泌出一层薄汗。
这家伙有点喜怒无常,一时好一时歹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什么。霜凌本就与此事无关,不管霜凌是不是东临王的人,她都从未想过要借助他的力量外逃。
叶凝欢微抽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直接招供:“我借了落晚亭那里的出水口跑的,顺着通惠河至枫悦山下。”
他略挑了眉毛,似在忖这番话的真伪。
叶凝欢补充道:“一道来的人都走了,我心下害怕所以寻机逃亡……我根本没有想到,在……”
楚灏说:“楚正遥当初是怎么吩咐你的?”
叶凝欢只觉一股悲意袭来,声音有些艰涩:“不曾吩咐过我什么……”想了想,又说,“殿下,其实我……”
话刚起了个头,楚灏突然站起身,不理她走掉了。
叶凝欢目瞪口呆,半张着嘴合不上。真是让他整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掐她的伤口难道就为了看她娇无力哭啼啼啊?半天也没说到重点,现在她想主动招认自己毫无价值他又不听了!
叶凝欢歪了半晌,觉得又痛又累。屋里没人,她自己努力了半天,却因一动就疼得要命,根本也躺不下去,最后就这样歪着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楚灏立在门外廊下,瑞娘领了两个小丫头趋近福礼。瑞娘示意小丫头先进去,自己则陪着楚灏往花池边走:“殿下,方才她可说了什么?”
“你还是怀疑霜凌和她通联?”楚灏反问,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瑞娘说:“除了他还有谁?他得知这丫头进了静园,马上就巴巴地跑来向您讨人。他何曾这般没轻重过?必是与这丫头……”看了一眼楚灏,没敢继续说下去,顿了顿转口道,“六月他受命入静园,六月底那丫头就跑了,而且偏也是跑到了枫悦山下。”
楚灏的眼神有些深远,说:“嗯,他们的确感情不错。”他刚一提霜凌,叶凝欢马上急头白脸,生怕牵连了他。
瑞娘有点急了:“那您何不……”
楚灏笑了笑:“就是因为这样,霜凌真的要助她的话,绝不可能让她跑去枫悦山。”
瑞娘沉默了半晌,道:“叶凝欢其心不宁,况且她毕竟在雅乐居待了那么多年,就算没有参与其中,多年练舞技,对招式也是颇为精通。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实在让人不能放心,您又何苦留她……”
瑞娘本想说,反正霜凌对她有心思,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如此一来,既省了自己的麻烦,霜凌也必因此感激更加效忠,何乐不为?
不过瞧着楚灏的表情,瑞娘还是把这话咽了回去,只委婉地说:“皇上只管借殿下行事,殿下处境艰难,还是小心些,莫让一些闲杂再坏了事。”
楚灏轻轻笑了笑说:“她挺有意思,放了可惜。”
瑞娘愣愣地看着他的表情,叶凝欢这人的确很古怪,她在雅乐居受训多年,自幼被教导如何以美色讨人欢愉。但来了静园却不肯安分,在深居丽水阁不闻外界消息的情况下,却借着这次公主远嫁溜之大吉,孙管事等人愣是无所察觉。即便是她从多名奴婢进入园中猜出皇上可能亲自送行,到时人多眼杂,但她一个大活人,事先若不踩点安排,又怎么可能走得这般不着痕迹?种种迹象表明,她行事冷静又有筹谋,绝非一个容易冲动不计后果的人。但她对逃亡之后该如何打算全无安排,只揣几百银子,无人接应亦无户籍,难道就能比在静园里好了吗?真不知这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
楚灏眼神变得有些悠长,又低声说:“其实,我是羡慕她。”
瑞娘更是呆怔起来,看着楚灏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楚灏伸手钩了瑞娘的肩膀,露出难得孩子般的天真:“我饿了呢,让厨房弄点吃的吧?”
瑞娘无奈,笑着叹:“知道了,这便吩咐下去。”看他那带着戏笑的样子,不由得又说,“她算个什么东西?殿下何须羡慕?既然她这种时粗时细、古里古怪的性子合了您的意,那便留着。亏得是没死,不然殿下这口气不知道又要撒到哪里去。”
瑞娘见楚灏只是戏笑不语,遂也不再多说,只管去给他安排茶饭。
这女人是永成王送的,瑞娘多少心存芥蒂。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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