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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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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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着一件普通的银红绉纱袄子,一条深绿地织金团花裙子,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碎花披风。头发乌青,挽成两垂髻,只别着一朵赤金镶红玛瑙珠花。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翠,眼睛大而明亮,两颊许是因为吹多冷风,泛着病态的红,更添三分娇美。
不由自主地想起两天前,自己随皇帝在校场里骑射时,他忽然勒住马头问,你们家四姑娘是不是真如传说一般貌美如花?
他其实从来没有注意过低调沉默的阮四姑娘,但是在那一刻,只略作犹豫,就说:“是的,确实貌美如花。”仔细看过她本人之后,他觉得这样的回答并不准确,她就是一朵花──最美的海棠花。 
“只是随便走走。”四姑娘见他盯着自己看,眼神灼灼,眼底潜藏着一丝狂热,心里又是迷惑又是别扭。“三叔,侄女还要去跟母亲请安,先行告退了。”
“等等。”
阮弛叫住她,走到她身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在肚子里斟酌言词说,“四丫头,前几日我与纪先生聊天,听说家轺颖悟异常,一目十行,出口成诵,虽然才十一岁,基本上已将经书念完了,十分难得。” 
提到弟弟,四姑娘情不自禁地浮起一丝笑意。“那是纪先生教导有方。” 
阮弛不赞同地摇摇头说:“纪先生是个老儒,学问是够的,可惜不识变通。他自己也觉得没有东西能教家轺了。若是能再请个大儒,细心栽培,将来家轺琼林宴簪花也不是难事。” 
“听说大儒难请……” 
“那是自然,等闲之辈,都是学生挑先生。大儒都是挑学生,资质逊点的。他们未必肯收。”阮弛看四姑娘明亮的眼神微微黯淡,又继续说,“我认识一个大儒,原是个老翰林来的。他是西北边陲人士,我救过他孙子一命,他欠着我一个人情。我想着,请他过来教家轺正合适。” 
天上不会平白无故地掉下馅饼,阮弛更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关爱侄女的叔叔,他有所图,四姑娘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他想把自己说给何人?想了想,含糊地说:“那就请三叔费心了。”
阮弛微微一怔,搞不清楚她是不谙世事,把自己当成关爱晚辈的叔叔,还是故意装糊涂。又听她幽幽地叹口气,说:“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林姨娘在红叶庵里如何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阮弛说:“四丫头,今日我要去禁军城外的营地,正好帮你去探望林姨娘,如何?” 
“多谢三叔,三叔的恩德,侄女谨记在心,他日一定涌泉相报。”顿了顿,四姑娘又说,“时辰不早,侄女还要去给母亲请安,先行一步了。”说罢,也不待阮弛回答,转身即走。 
她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却没有实际意义。阮弛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眉,难道四丫头跟五丫头一样精明?不免又想起两天前,皇帝听到他的回答后,感叹地说:“看来京西阮府果然是地灵人杰,出了五姑娘,又出了一位四姑娘。” 
四姑娘一口气走出老远,回头见阮弛已经走了,胸口憋着一口气才呼了出来。给大夫人请过安后,直接回蓼园。一走进院门,就闻到一股扑鼻药香,见秀芝站在东厢房门口倒药渣,走过去问:“五妹妹醒了没?” 
秀芝说:“刚刚醒了。” 
“我去看看她。”四姑娘说着,挑起帘子进里屋,只见阮碧斜靠在床背上,脸色苍白,神情恹恹。
见到她,阮碧微笑着说:“快,四姐姐,帮我把窗子打开,秀芝存心想闷死我。” 
跟着进来的秀芝委屈地嚷嚷着:“天地良心呀,姑娘,是徐郎中说你不能吹风。” 
四姑娘也附和:“是呀,五妹妹,还是等痊愈后再开窗子吧。” 
“我早就好了,就是想睡觉而已。”阮碧说着,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四姑娘见她刚刚起来,又开始犯困,心里疑惑,莫非当真冲了邪秽? 
阮碧揉揉惺忪睡眼问:“四姐姐,祖母怎么样了?”
“昨日晌午我去看过,她还有点发烧,咳嗽比较厉害。” 
阮碧点点头,忍不住又打一个哈欠,眼角都渗出泪了。“四姐姐,可不行了,我得继续睡会儿。”说着,身子便往被子里滑。
四姑娘颇有点哭笑不得,拉着她说:“好妹妹,你可不能再睡了,你都睡六天了,再睡下去不得了。你知道不?母亲跟婶婶都吵翻天了,还有,曼华姐姐回来了,挺着个大肚子,大概有四五个月了吧,说是大哥的。跟大哥议亲的何御史听说了,立马派人过来取回了庚贴……你要再这么睡下去,天塌了都不知道。” 
阮碧笑了笑,心想,天塌了又与我何干?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宝珍的声音:“五姑娘醒着没?”
“醒着。”秀芝忙挑帘子出去,一会儿回来说,“姑娘,宝珍姐姐说,方才惠文长公主府派人过来,说是晌午,长公主要带静宜县主过来探望你。大夫人让你准备一下,到时候可别又睡着了。”

第98章 不骞不崩

  宝珍和四姑娘一走,阮碧打个哈久,又往被子里滑。秀芝帮她把被角掖了掖,又把帐帷放下,悄无声息地退出卧室。小桔正倚在门边打络子,见她出来,诧异地问:“姑娘又睡下了?”


  秀芝点点头,拿起桌子上放着的绣架。
  小桔想了想,凑近她说:“秀芝姐姐,姑娘会不会是让啥脏东西冲了呀?”
  秀芝瞪她一眼,说:“别胡说,姑娘她只是累了。”


  正说着,寒星挑开帘子进来了,嚷嚷着:“可不得了,可不得了。”


  秀芝赶紧把手指比到嘴边嘘了一声,责怪地说:“姑娘在里头睡觉呢,你瞎嚷嚷什么?吵醒她,仔细我剥你皮。”


  寒星吐吐舌头,压低声音说:“可不得了。方才我经过厨房的时候,看到大夫人屋里的宝香和宝月鬼鬼祟祟地说着话,心里好奇,便躲在旁边偷听,结果你们知道我听到什么吗?”

  小桔推她一把说:“切,还卖什么关子?快说吧。”


  “我听到宝香跟宝月说,要仔细看着药炉子,别煎坏了,也别让人误拿了。这是下胎药,万一跟老夫人、五姑娘的药混了,就麻烦了。”秀芝微愣,片刻恍然大悟,浑身一个寒颤。“这如何使得?五个月了,要闹人命的。”


  “可不是,吓死人了。”寒星拍拍胸脯,心有余悸地说。


  里屋忽然响起一声轻咳,秀芝忙耙绣架放下,走进里屋,隔着帐帏低声问:“姑娘,你醒了?”


  密垂的帐帷里响起阮碧低低的一声“嗯”,跟着又说:“你跟寒星说一声,方才那事别再往外传了。

  万一将来有点是是非非,容易赖在她头上。“姑娘方才都听到了?”

  又响起低低一声“嗯”。


  秀芝犹豫一会儿说:“姑娘老夫人病着这么大一桩事,大夫人指定没跟她说……”帐帷里,阮碧呆呆地看着青色的帐顶,她明白秀芝的意思,她也相信大夫人并没有知会老夫人。不过,就算知会老夫人她最多也是满脸不忍地念一声“阿弥陀佛”,该如何还是会如何。
  “秀芝,这事咱们管不了。”
  长子长孙都是家族的继承人,自然要娶个家世相当的名门闺秀。正式娶妻之前,妾室生下庶长子,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但在世家名门里鲜有。传扬出去,会让人家怀疑阮氏的家训。阮家轩还没有定亲,要真是先生下庶长子,这往后想谋桩好亲事就难了。 
  大夫人与二夫人这场火拼,前者虽占据先天优势,但论权谋却不如后者。一步一步的紧逼,逐渐毁掉阮家轩一一毁了他也等于毁了大夫人的未来位置。只是阮碧不明白,二夫人又没有儿子,便是毁掉阮家轩,当家主母的位置也轮不到她,这是为什么呢?不过她们的事情就由她们去操心吧,自己管不过来,也不想管。她翻了一个身,又闭上眼睛。真是困从来没有这么困过,好象每个毛孔都在渴求着睡眠。

  正膘朦胧胧,外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跟着感觉到秀芝在推自己。“姑娘快醒醒,紫英真人来了。”


  她不是闭关了吗?阮碧惊诧地睁开眼睛,睡意一下子消却大半。 
  秀芝动作麻利地把帐帷勾起,扶她起来倚着床背,跟着拿过梳子帮她理理头发。然后才去外间把紫英真人请进来。她冷着一张脸隔着一点距离,面无表情地地看着阮碧一会儿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说:“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阮碧垂下头不说话。
  半晌,又听紫英真人说:“方才太后召我进宫,将我斥责一顿,说什么教导无方,纵容弟子爱慕虚荣,趋炎附势,勾引宗室子弟…听到“勾引”两字,阮碧抬起眼皮,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
  “你生气?你有什么资格生气?你不过是个庶民,托福生在诗书世家,享受这一份荣华富贵。要知道这份荣华富贵也是天家给的,如果她要取回,不过分分钟钟的事情。”顿了顿,紫英真人继续刻薄地说,“方才我去看你家老夫人了,什么伤风感冒,明明就是惊厥过度”
  阮碧又缓缓地垂下眼眸,没错,老夫人是惊厥过度。她在风口站了一个时辰,才被太后请进里面说话,太后只问她一句话:“阮柳氏,听说你要让宗室女儿做妾?”老夫人当即磕头认错,等出了皇宫,在马车上就晕过去。“你曾经问过我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告诉过你,她以瑞妃之位,一个儿子成皇帝,一个儿子掌着兴平军,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想而知。当年先帝育有七子,大皇子是皇后所出,从小被作为储君培养,才智能力比起三皇子不遑多论。只是少年风流,略微有点好色,原也是正常的。文武大臣都认为他必定会继承大统,却不想他二十岁那年加冠大婚,独独没有被立为太子。此时三皇子不过十五岁,六皇子也不过九岁,两人都羽翼未丰,哪里有什么能力阻止先帝立大皇子为太子?是谁的手段,你这么聪明,想不出来吗?”

  阮碧还走垂眸一言不发。

  “我早就劝过你,你就是不听。如今你看看,得到了什么?好在她对你还是手下留情,并没有赶尽杀绝,你就知思吧,从此以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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