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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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臣-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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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铭身后跪拜行礼。他一只手被执,这礼自然是行得不伦不类。
刚进来门口的太后顿时停在了原地,整个院子都跟着忽然寂静了下来,只剩下微风袅袅。
楚今朝觉得左手手腕处似有无数的蚂蚁爬过,又痒又烫,不止是因为上面覆着段君铭的手,还有……太后那灼烈的视线。
他有些心虚,再次缩了缩胳膊,想把手挣脱出来。奈何段君铭竟然是打定主意不放似的随之加大手劲,而且还不动声色,坦然地一脸灿烂笑容地迎接徐太后。
太后不悦地扫了他们一眼,看向楚今朝问道:“下跪何人?”
楚今朝行礼之时早就报上了自己的身份,太后这明知故问,明显是要责难于他。不等楚今朝回答,段君铭抢着献宝似的道:“母后刚才没听清楚么?这就是楚卿,楚今朝。您一定听过他的美名。今日三月三,朕邀楚卿进宫,一起赏花品茗。”
他边说着,擅自带着楚今朝平礼起身,然后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的手,上去扶住太后。“母后用膳了没?儿臣不是让德禄回话,今日有事,就不过去陪母后赏花了。劳驾母后专程劳累一趟,真是儿臣的不该。”
说得母慈子孝,实则是明目张胆地在挑衅啊。楚今朝心里暗暗思忖,段君铭自幼丧父,由母亲徐氏一手教导长大,最终起兵夺得帝位。这样的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应该实打实的母慈子孝才对,怎么这会看来,似乎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刚才席间,有宫女几次前来传话,都被段君铭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当时他也并未放在心上,却原来竟然是太后宫中来的人。现在太后亲自走这一趟,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低眉垂手立在一边,终于忍不住悄悄抬眉打量着徐太后。徐太后年到中年,风姿犹存,但鬓角却已有些早生的白发,好在一身明黄的华丽将她容色衬得明艳,看起来并不显老。她目光犀利精明,自有一股威严强势的气场。
能教出一个开国皇帝来的女人,绝对不简单。
徐太后没理会段君铭的挑衅,在他的服侍下坐上主位,然后扫了一眼桌上酒菜,轻哼了一声,道:“哀家三请皇上,皇上都说有事,稍后再到。这就是皇上的‘有事’?”
段君铭笑着答道:“母后常教导儿臣,为人君者,万事当以国为先,儿臣未尝一日敢忘。今日当然想去陪母后赏花,以尽孝心,但有臣子在此商议国事,又怎敢怠惰?”
徐太后也煞有介事地点头道:“若果真如此,倒是哀家错怪了皇儿。”又瞟了楚今朝一眼,“你就是楚今朝?”
“回太后娘娘,是。”
“抬起头来。”
楚今朝抬头,眉目微垂,避开徐太后打量的目光。段君铭忽然又凑上去,挽住徐太后的胳膊,近乎炫耀又撒娇地道:“母后,您瞧楚卿,是不是生的很美?”
这不知轻重不顾对象的一句话比之之前的执手有着更大的杀伤力,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就连谨言慎行的楚今朝,也禁不住瞠圆了双眸瞪着他,半晌才察觉到太过失礼,赶紧又低下头来。
这……这段君铭……说这么暧昧的话是想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

、报复

在场最恼最气的莫过于徐太后了。她冷哼一声,咬牙道:“皇上既为一国之君,当思以仁德治理天下。仁德之君首要当以才举臣。若是以色选臣,岂不落入前朝穆兴之流?再者,楚卿家身为‘男子’,岂能用‘美’来形容?皇上金口玉言,说话当三思。”
徐太后本是持重之人,如今即使在臣子下人面前说话也丝毫不给段君铭留面子,还不断地提醒楚今朝为男子,且为前朝穆氏的宠男,足可见其恼与忧。在场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恨不得立时眼瞎耳聋了,也不能见这皇宫地位最高的两个主子吵架。而作为导火索的楚今朝自然更是诚惶诚恐。
徐太后话说得重,但段君铭却像没听懂她的责难似的,还专程走到楚今朝身边,又仔细打量了半天,把个楚今朝看得是手足无措。完了,满意地道:“母后,楚卿虽为男子,但的确也可用‘美’来形容。母后不觉得吗?”那语气,无辜又认真。那眼神朦胧又痴迷。又盯着楚今朝的脸看了半晌,最后伸手摸着下巴,喃喃感叹:“难怪穆玄景为楚卿倾倒,宁可葬送大好江山,也要保他性命。”
楚今朝的后背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饶是他自以为聪慧,也着实想不明白段君铭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算他当真眼瞎到认为自己“生的美”,当真起意要收为男宠,那也不该这样啊,尤其还在自己的母亲面前。一个为他操了半辈子辛苦的母亲,他这么刻意地惹怒她是想怎样?
“皇上!”徐太后终于端不住地一拍扶手,大喝一声。在场包括楚今朝在内的人,全都被吓得缩了缩肩头,连院中的微风似乎都被吓得停住了。四周全部噤声,唯独段君铭像是忽然清醒过来似的,拍了拍胸口,回头朝徐太后道:“母后,儿臣就在这里,用不着这么大声,喊坏嗓子就不好了。”
他边说着,回到被气得脸色铁青的徐太后身边,极孝顺地帮她在背后顺气。
也不知是不是这体贴的举动真让徐太后顺了气。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然后果然放平了嗓音,道:“既然皇上要论美,为何退而求远,几次延拒哀家的‘集美宴’?今日泰宁宫中,美德美容美功美言,必然能让皇上论个尽兴。前兴朝以男色为美,颠倒阴阳伦常,故倾覆江山。正好哀家也看看皇上要论何为美?”
如此一言,恩威并施。段君铭却只是笑了一笑,道:“母后还在怪儿臣之前的推迟吗?母后常教导儿臣以国事为重。儿臣乃一国之君,怎么能随意撇下臣子去赴宴呢?但既然母后亲自前来,朕又岂能推诿,楚卿想必也能谅解朕。”他边说着,转而对楚今朝道:“正巧楚卿也有些身体不适,就先回去吧,朕改日再去看你。”
楚今朝心里真是又惊又怕又迷惘,万千念头在脑中打转怎么都理不出个头绪。段君铭与徐太后把这气氛搅得着实诡异,但大抵自己成了炮筒,他还是知道的。所以,也放弃了早先想探寻段君铭与徐太后的关系的念头,巴不得赶紧离开。不管有没有像段君铭所说的“身体不适”,他道一声:“多谢陛下,微臣先行告退。”然后迅速后退。
谁知,他才刚退到门口,段君铭又唤住他,殷切关心道:“朕差点忘了。刚才在兴头上被打断,楚卿想必没有吃好。瞧楚卿刚才对那道桂花鲈鱼很是喜爱,不若打包带回去好了。还有这几盘瓜果点心,当餐后甜点,还能帮助消消食。”他边说着,唤小宫女拿了食盒来把桌上的饭菜打包,一脸微笑如春,言笑晏晏,甚至亲自动手来帮忙。
徐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却仍旧保持着端庄礼仪。楚今朝无力回天地闭了闭眼,嘴上虽道着谢,背上却有千万只蚂蚁爬着。
段君铭似乎仍觉不够地亲手把重重的一提食盒递至他手上。刚一脱手,又嫌食盒太重,遂叫过来一个侍卫帮忙拎着,并嘱咐要护送他出宫回家。
想不明白段君铭莫名其妙的行为,楚今朝倒是寻思着徐太后所说的“集美宴”是什么,为何太后非要段君铭参加不可。问侍卫,侍卫三缄其口不说,冷冷的脸色将他态度表明得清清楚楚:若不是皇上有令,爷哪会送你这种佞臣回家。还想爷跟你说话,帮你解惑?没门!
楚今朝讨了个没趣,想到那“美德美容美言美功”,忽然停住了脚步,一个念头忽然蹦进脑海。
“那不会是……选妃宴吧?”徐太后要帮段君铭选妃,但段君铭似乎非常反感,屡次推拒,甚至还故意惹怒太后,都是为了……报复啊。
得出答案,不仅没让他的疑惑减少丝毫,反而更增了三分。哪个皇帝能没有皇后?哪个君王不想选妃?哪个儿子会跟母亲为这种事闹别扭?
“你,闪一边去!”
楚今朝正边走边想着,前头忽然吼起一声大嗓门。
听到这最近已非常熟悉的声音,他几乎条件反射一般地,忘了才思考的难题,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个弧度,笑了笑。这笑一起,马上又转念想道:完了完了,霍颖光从此在他心里要与笑话划到等号了。
这次霍颖光却不是来逗他笑的。他堵在桥头,大有一夫当关之势。右手扛着红缨枪威风凛凛,左手遥指着他们,又往旁边指去,命令护送楚今朝出宫的侍卫“闪一边去”。
殿前少将军与楚今朝尤其不合的事,早是朝野皆知。那侍卫一见来者不善,倒极识趣又乐得看戏地把食盒放下,退回到宫门口去,一副“你们有架好好打,我就不打扰了”的态度。
楚今朝有些无奈,他跟霍颖光能打得起什么架啊。霍颖光一动手,他敢动手吗?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霍颖光劈下长枪,横执在手,已是磨刀霍霍了。一双老是瞪人的眼睛,这回也不例外。
楚今朝拎起食盒,自己朝桥下走去,实话实说:“没什么话好说。”实在是不知道霍颖光想叫他说什么。
“心虚了?就你那点把戏能迷惑皇上,你以为骗得过你爷爷我吗?”
“爷爷我”前面多出了“你”字,让楚今朝听得非常刺耳,他皱了皱眉,道:“霍少将军,我爷爷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管你爷爷过世没过世,你爷爷我……”霍颖光说到此骤然停了下来,顿时把下面的话全都忘了。楚今朝瞟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去。
“站住!”霍颖光叫住他:“你爷……我说过会看着你!这次皇上又是抓了你又放,你又用什么迷惑了皇上?”
仅凭这一点他老大爷就认为他又“妖言惑主”了?楚今朝真是被这鲁汉子给缠怕了,看在他还有些头脑的份上,不索点回报真是对不起自己了。
“陛下叫我杀前朝太子,我杀了,陛下就放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完,他转身就走。
“你杀了前朝太子?”
霍颖光后知后觉的吼声在身后响起,他充耳不闻,深一脚浅一脚地跟踩在云雾里似的,茫然不知道是怎么到的家。直到天黑,他还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怔怔地望着桌上的食盒发呆。
那一道妖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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