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弯弯,比太阳还要能温暖人心的青年。吟游诗人在弹奏起手里的竖琴,唱起有关他的歌谣的时候,也总是会一遍遍的,想象着那个被大家铭记的青年的模样。
“那可不是一条轻松的旅途,他们没有指引,没有路标。而与之相对应的,是每天都有人倒下,每天都有人放弃的情况。”尤朵拉闭上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唇角微微的勾起一点笑意,低声缓慢的说道:“我的祖母,当年也是这条旅途的参与者。”
所有能够活着走完那条旅途的人,都会为之自豪,并且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的后代。当他们回忆的时候,那些消失在旅途中的人,也会在他们的记忆中再次鲜活起来。
不管旅途有多么艰辛,只要看到那个青年始终微笑的样子,他们就觉得还没有到绝路,总归会有希望的。有一种人就是拥有这种力量,具有着光源一样的魔力,能够轻易的凝聚起周围的人,并且影响他们。
他们在第三十九天找到了新的居住地,而在第四十二天,他们发现他们再也找不到洛维斯了。
那个青年抛下了他们所有人,孤身一人回到了出发地,然后长眠在了王子身边。正如同他当初单膝跪在王子面前,郑重发下的誓言一样。
从今日起,从此刻起,我的灵魂与身体,将全部效忠与您,此生形影相随,不离不弃,不死不休。
“后来,返回国土的人们发现,在宫殿的遗址的一侧,也就是王子和洛维斯长眠的地方,生长出了一种,有着浅紫色花瓣的美丽小花。于是,人们就用洛维斯的名字,来为这种植物命名。而利用这种植物的汁液制作出来的花茶,也沿用了洛维斯的名字。”
格瑞看着被子里的琥珀色液体,低声问道:“那洛维斯,是怎么传到耶摩尔城来的?”
尤朵拉的脸上没有了微笑,重新恢复到冷冰冰地样子。
“因为洛维斯,本来就是生长在耶摩尔城的植物,世界上哪里的那么多奇迹。。”她冷冷的说道:“只不过是那群人为了纪念他们死去的领袖,于是在他的葬身之地上种满了这种植物。后来事实慢慢在流传中起了变化,人们就开始一厢情愿的以为,这种植物是洛维斯与王子的化身。真是,愚蠢透了。”
格瑞低下头,轻轻的笑了笑。尤朵拉在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任谁都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都变柔了。
她其实,也是很喜欢最后的传说吧。
尤朵拉直起身子,重新回到柜台一侧倚着,故事讲完了,她唯一的一点热情似乎也用尽了。格瑞看着她,觉得她似乎给人的印象更冷了。
“格瑞。”一直沉默不语的安格斯突然出声,却只是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没有再说出任何话来。
格瑞没有看他,只是重新垂下眼睛,转而开始研究自己的手指。
安格斯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别这样,格瑞。”
他知道,格瑞不是在闹脾气表示不满,他是真的,在彻底下定决心要无视他这个人。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人对自己的态度而感到如此不安。
“如果是因为更衣室里的事情,我很抱歉,格瑞……”安格斯说着,却被格瑞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
“格瑞?”他唤了他一声,试探性的伸出手,想去碰触他。
格瑞仍旧没有看他,只是抬起胳膊挥开了他的手。
气氛一时变得僵硬起来,尤朵拉无声的冷笑了一声,嘲讽的看向了安格斯。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海娜公主走下楼来,穿着一条拖拽到地上的浅蓝色长裙,手臂间挽着同色系的薄纱披肩,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如雪。一头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用一枚镶嵌着菱形蓝宝石的发夹固定,露出了她线条优美的脖子。当她侧过身子的时候,格瑞才发现她身上这件礼服,整个背部都是镂空的,在近乎透明的薄纱掩映下,更加具有迷人的吸引力。
“您真是美丽极了,海娜公主。”格瑞由衷的感叹道,吻了吻她的手背。
海娜公主从容的收回手,微微屈膝道:“感谢您的赞美,格瑞先生。”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安格斯淡淡的提醒道。
海娜公主看了他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率先向外走去。尤朵拉突然伸手揽上格瑞的肩膀,也跟了上去。
门外,暮色四合,马车已经备好,车夫倚在车辕上等待着。
安格斯落在最后,沉默着看向格瑞。而舞会,即将开场。
舞会
耶摩尔城主,萨莫斯特,格瑞是见过的。
他似乎和格瑞的爷爷有些交情。在格瑞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身体状况最差的那段时候,他曾经来探望过格瑞。虽然格瑞对他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但是再次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他。
因为,这个男人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额头左边,划过眉间,一直贯穿了整个右脸颊。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整张脸都会变得面目狰狞起来,看起来分外骇人。
但是实际上,他却是个害羞而内向的人。在面对海娜公主的时候,他明显的变得紧张,神色尴尬的看向别处,不敢直视她。
“很高兴公主殿下您光临耶摩尔城,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荣幸。”他结结巴巴的说着溢美之词,语气生硬,很明显能听出来是在背稿子。
海娜公主不以为意,她笑了笑,搭着他的手进入了舞会大厅。萨莫斯特回头看了格瑞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格瑞冲他笑笑,微微摇了摇头。
萨莫斯特也回了他一个笑容,尽管这个表示友好的笑容被他脸上的伤疤扭曲的近乎恐怖。
格瑞对于跳舞没有什么兴趣,等海娜公主跟城主跳完开场舞之后,他就拿了一盘水果沙拉,躲在了楼梯的阴影处。萨莫斯特大概是提前交代了其他人一些事情,因此,倒也没有人上前来与他攀谈。
除了尤朵拉,她从刚才开始,就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格瑞。
格瑞看着她,忍不住问道:“尤朵拉,你不去跳舞么?”
尤朵拉其实非常漂亮,她今天没有特意打扮,仍然穿着自己平常的衣服。与海娜公主那种高高在上的美丽不同,她看起来就像是开在幽谷的兰花,虽然性子冷淡,但是看起来却自有一份可爱。
尤朵拉没有说话,只是扬起手臂,露出束缚在手腕上的一柄小小的匕首。
格瑞这才想起来,尤朵拉虽然不属于圣蝙蝠骑士队,但其实也是护卫队的成员之一。而且,海娜公主的马车,就由她来负责安全保卫工作。
格瑞看向热闹的大厅。舞池中央,海娜公主正在和另外一个不知名的贵族跳舞。她带着微笑,裙摆随着舞步起伏着,掀起一圈圈的涟漪。安格斯正站在舞池边缘,半侧着脸,神色不明。
“白天的时候。”尤朵拉突然开口说道:“我看你你和安格斯了。”
格瑞低下头,咬了一口苹果块,没有回答。
“海娜公主曾经是圣女候选人的事情,安格斯大概告诉你了吧?”她继续说道:“我跟安格斯,虽然都是神殿的人,但是却有不同的归属。”
她停顿了一下,说道:“虽然这些事情,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但是身为缇斯兰迪家族的人,如果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未免也太可笑了。”
尤朵拉所说的,是关于神殿起源的一部分历史。那是在与恶魔的战争结束之后,各个国家纷纷休养生息,各自相安无事发展的时期。
“历史上大概会有类似于‘最后的平安夜’之类的记载,因为紧接着这段历史之后的,就是湮灭之世。”她嘲讽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湮灭之世过后,帝国开始真正确立它的霸主地位,获得了这片土地绝大部分的所有权。但是,神殿也成了它心口的一根刺。”
关于这段历史,格瑞也是知道的。最初聚集在一起的那一批人,来自于不同的国家,各自拥有不同的身份。只是因为他们拥有共同的敌人,他们才团结在一起,并肩作战,生死相依。
而后来,战争结束之后不久,他们就痛苦的发现,曾经的战友,在一夕之间,就变成了敌人。
混乱由此开始。
“湮灭之世持续了大概二十年,当一切终成定局,不可逆转的时候。最初建立神殿的那批人,做出了一个决定。”尤朵拉垂下眼睛,低低的说道:“他们决定,抛弃自己的国家。”
战争是极其残酷的,但是,在这种残酷的背景中开出的友谊的花朵,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强。在一次次与恶魔战斗之中,在一次次的历经生死之中,放心将后背交给自己的那些人,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弃的。
所以,就算抛弃自己的国家,就算从此背负了不洁之名,也没有办法,对曾经同伴拔剑相向。
帝国改写了这段历史,称他们是完成了各自的使命,而归隐于世,只有恶魔之门再次打开,恶魔再临的时候,英雄们才会重新出现。
“尤朵拉!”
安格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他们身边,正神色不善的看着尤朵拉。
“别说那些多余的话!”他警告道。
尤朵拉冷笑一声,说道:“他早晚会知道的。”
她扔下这句话,走出角落,来到舞池边缘,接替了安格斯的位置,警戒着海娜公主的周围的人群。
格瑞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离去,微微皱起了眉头。
安格斯沉默了一会,艰难的开口道:“格瑞,神殿的事情……”
格瑞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带着说不出来的淡漠。
“我知道。”他开口说道:“我姓缇斯兰迪,所以,尤朵拉想说什么,我知道。”
那无非是,神殿与帝国之间,针尖对麦芒一般的关系。帝国的野心太大了,它走到今天,早已经身不由己。而神殿,也沿袭着建立最初的那一份荣耀,死守着自己的凌然地位,不肯退让。
圣蝙蝠骑士队也好,圣女也好,都是双方力量碰撞的结局。
圣蝙蝠骑士队虽然任命是保护皇帝的安全,但是实际上却是效忠与神殿。他就是神殿悬在皇帝头上的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而圣女,则是直接瓜分了神殿一半的权利,对于神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