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止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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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止韶华-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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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若元怔然,而后笑道:“这词用在我身上倒是新鲜。”

段韶华往他身后看去,见他并未带着小厮等人,只一人提灯而来,不由是起了疑,“信公子该是王爷请来享宴的客人,怎么不在园中听戏,反是走到这来了?”

他一问,却见信若元无奈的一耸肩,“可惜了,那戏曲虽好却不是我的心头好。旁人听他唱,我也只能看看美人面。不过美人面退了,那我也只好自己找找乐趣了。”

熟悉的腔调,竟是觉出了不少心安。

“许久不见,怎么我看你却是消瘦了不少。”信若元也许一早就想看,脸上的笑意渐收。

“还是。”他意有所指一望清漪园的方向,“王爷不再喜欢听琴了?”

这些话是由东儿还是其他任何人说出来倒是没什么,可是对着信若元,竟是意外的生了两分尴尬。

段韶华微垂着头,屏除自己的多心,似笑道:“琴曲再精也有听腻的时候。倒不如这戏曲,风华绝代,有腔有调,我也喜欢的很。”

说完,却也不想再去看信若元是何等表情。对这无暇公子,他是存了无数感激和向往,更有一份视为知己的精妙。可是此刻,在这靖王府之中,在他最无措不堪的时间里,他实在不知要怎么面对这个人的爽朗和潇洒。

也只能是找了个借口,与着东儿早些离开。

段韶华退开两步,错开路想绕过信若元而去。背对着走开,只是数步,身后又响起信若元响亮而随意的声音,“你可还记得你说过的话?”

被问的奇怪,段韶华再次对上他的眼,“信公子是说哪句话?”

信若元勾唇一笑,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淡淡的情绪,似是含着悲悯,极难捕捉。

“那时你为我抚曲,可是说过可以离开此地。”

正文 第75章

由别人口中说出的离开二字;再听了却是那样的不真实。

段韶华闻言一怔;有半响的回不了神。细想之下才想起一年前的夏日;那时他还载着满满希望。他为信若元抚曲,所思的所想的都是日后的自由,一时兴起;吐露了离开之言。

那时虽还困在府中,可却是信心满满。怀揣着希望,憧憬着未来,那彻底迈向自由的荆棘还没有发得这样茁壮。一样的困斗,段韶华已经是自暴自弃的向往起从前来了。

只是今日的种种不堪,他又何必去扰他人。

“信公子果然好记性。”段韶华抬起头看他,眼神忽悠;“再到来年开春,我还是琴师,还望信公子再去捧场。”

模糊着说着一个时间,再去捧场,京城琴坊之多,段韶华也希望其中一间有他的未来。

今日再见故人,一惊一喜消逝的极快。更多的只有下意识的逃避和狼狈。更害怕的还是那京中流言,他冒犯余大人之事,真也好假也罢。信若元是知道的吧,他定然也是听到了!

这把不堪中更渗了无数恐慌,段韶华只能去逃。

匆忙的脚步恰恰反映了他心内的惊慌,从而忽略了那明显着踩着落叶的簌簌声响。

鲜亮的纸扎灯笼在眼前一晃,段韶华被惊的忙是停下脚步,愣愣而看。

信若元已收了那笑意,明艳的脸被烛光印着。水墨衫,桃花眼,月白灯,仿如月中仙人。

段韶华怔住,这一刻连要该说什么都忘了。

那明火幽幽,靠的越近,听得信若元低吟了一声,最后只是道:“你好自珍重。”

这简单一句,却叫段韶华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一时间只觉是又酸又麻。回想这往日种种,明明是要死忍,此时竟是冒上了一股难言的委屈。

外间流言之甚,他必是知道的。还有一句珍重,来之不易。

段韶华只是点了点头,“多谢信公子。”之后匆匆离开。

这星点子温暖,已够他舒愁解眉。

之后连着数日,那浓艳唱腔依然在府中高起。婉转或多情,高昂或悲苦,盘旋不散。

段韶华这三个字彻底和失宠联到了一起,管他外间纷纷扬扬,只有他院中的日子过的死寂。一日复一日,以至大家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

一转眼到了数九寒天,天气是出奇的冷,比之去年还要更甚。

寒意带着大雪而落,冻走了一切生机。就算是紧闭门窗足不出户,身上还是冷的厉害。

只是所冷之地,恐怕也只有段韶华这一处罢了。

府中的下人们自不用说,都是一样的见风使舵,谁也不愿为了一个已经被王爷抛弃的男宠费心。自段韶华失宠,当初曾给过穆青尘的待遇这会也一并落到了他身上。克扣供给,糟蹋饭食这已是见怪不怪。而到了这寒冬,下人们也嫌冷寒,苛刻的更是过分。

三餐送食几乎都为冷饭剩菜,蜡烛更是连下人都不用的粗劣。今日扣一些,明日扣一些,恨不得人人都赶来踩一脚糟蹋。

大雪连落了好些天,压得枝头累累。一出门更是冻手冻脚,连绵的雪地,几乎就看不到一人。

孤寂的院中不见人影,外头冷的吓人,屋内更叫是阴寒。

刚入冬时还有些黑碳送来,慢慢的就不见踪影,所有的供暖之物都被断了个干脆。无火无碳,房中阴潮的不像样,冻的人几乎要褪下一层皮。

饶是段韶华再能吃苦,也抗不过这寒冬腊月。

冬日里所能穿的厚衣几乎都被翻了出来,可穿的再多裹的再厚,那也不过是从里到外的冷着。又连着好些日子吃冷饭喝冷汤,连着点火星都不见,就是再强壮的人也要倒下了。

东儿也照样跟着他受着,经常是冻的手脚通红。段韶华好几次都看不下去,明里暗里的劝着她早日离了这苦地,东儿听过念过,可毫无要走的意思。

直到一日晚上,整个屋子都似被冷气浸过一般。段韶华还是东儿,一并的冷的牙齿打颤,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段韶华房中就无供暖,东儿的下人房就更不用说了。虽说是男女授受不清,可现在已是顾不得什么了。段韶华握了东儿冷的发颤的手,一狠心是抛了所有道德束缚,搬了屋中所有的冬衣棉被,尽数盖了二人身上取暖。

一男一女紧紧拥着,全身上下盖的严实。虽是如此亲密,不过也生不出什么邪念。

东儿还在发着抖,段韶华干脆将她抱的更紧了些,久了还能感受些暖气。

寂静的夜中,房中暗暗。才刚有些睡意,又被寒气冻的精神起来。

东儿再也忍不住,在被下的手捏的死紧,忿忿道:“他们也太过分了,这冬日里还长着,可怎么办才好!”

虽是恨恨,可冬儿早被冷的没了力气,这说着更像是欲泣。

段韶华知她心愤,但也只能苦笑着:“我早已无宠,现在是连个下人也不如,哪还能指望从前。”

东儿心疼的握了他的手,触之肿胀,不由就是一惊,“公子!”

忙是拉了段韶华的手来看,虽无烛火,但借着白雪月光,可见那双手的惨状。

原是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青葱直手,现在却长满了大小不一冻疮。颗颗肿胀不堪,充血至发紫,有的已经迸出了伤口,暗红色的血块堆积。那一层皮肤好似薄冰,再经不得任何碰击。

冬儿不由想到这些天里都看到段韶华捂着手,本当他只是在取暖,哪想得一双受已经冻裂到如此程度。

她实忍不得垂泪,只将那一双冰冷在手中捂着,“明日还是得去找一次韩大夫,否则这手!”

“无妨。”段韶华勉强弯曲了指节,“罢了,何必让韩大夫来此地寻晦气。”

东儿这次却是坚持,“我非得想想办法,寻得些黑碳也好。就算找不了碳,总要拿些柴火来。冬日头还长着,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公子冻死在这!”

言下偏激了些,东儿说罢才觉不妥,忙去看段韶华的表情。

月光低迷,他正垂首。段韶华持着表面平静,良久才低低了一声,“也是,就算有些柴火也好。”

东儿似是没听清,“公子说什么?”

“没什么。”段韶华偏过头去,“帮我把蜡烛点上吧。”

东儿有些伤感,“公子还寻思那些蜡做什么,味道又大又呛,根本不能用的。”

段韶华却一味固执,“点上吧,我自有法子。”

东儿着实不解,还是下床拿了打火石,摸着月光将桌上一根粗蜡点燃。

烛芯“噼啪”一声炸响,一小股黑烟直窜了上来,东儿立是转头,被呛的直流泪。

豆粒大的火光照了一屋清凄,段韶华缓步走向屋中一角。没有一丝灰尘的红木架子明亮的扎眼,反衬着架上的琴是无比凄迷。

段韶华面上有些不忍,片刻后又成了释然。

他快速的取下琴,直往了地上狠狠一掷,只听琴弦断开的声音异常刺耳。

东儿被那琴声惊的一声音尖叫,所有的不解都化了惊惧,忙是扑了过去,“公子这是做什么!”

在东儿看来段韶华是异常爱护这把琴的,何况日后出了王府,这更是他的营生。哪能想他今日竟是轻易摔了。

段韶华好似无知无觉,只将放在角落凉了个透的火盆拉了出来,“我还有些琴谱,平日里也看腻了,拿出来做引火纸吧。”

东儿哪里还听得下去,怎么也下不去手,“公子这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吗,撑过这一晚上便罢了,明日我一定想办法弄来碳火。”

段韶华似笑非笑,磨着打火石道:“傻东儿,你想的办法还少吗。别说明日,我们今晚就是冻死在这,你说又有多少人知道。”

一点子火星落在了纸上,段韶华撕下一页纸投入火盆中,“幸好眼下还有些现成的,总不至于再叫你我受苦。”

东儿还是不肯动,怀抱着琴直流泪,“公子不是出府后要继续做琴师的吗,把唯一的营生都烧了,那要靠什么生活!”

段韶华只摇了摇头,“若能靠得营生就好,只是下载搁在府里也不过是件死物罢了。当了柴火也好,它也算是物尽其用了。等日后出了王府,我必会买来更好的。”

话虽如此,可那握这琴谱的手却拽的死紧。迸了一条血口子,深沉缓流。

盆中的火已是大了,红红火光照了段韶华面上,清晰的似乎能看得皮下血管。

他朝东儿伸了手,“快些过来,这火可暖着。”

那长满了冻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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