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杆子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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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杆子1949-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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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说:
俗话说“好汉架不住三泡稀”,我是又打摆子,又拉肚子,还吐。打摆子打得稀里糊涂,拉肚子拉得稀里哗啦,呕吐呕得呜哩哇啦。脑袋清醒一会儿,就寻思路走对了,身子不行了,得交代这地方了,不能将革命进行到底了。
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是把我送去师医院了。那时药还挺缺,但是重病号,不大行了,真给你用药,有什么药都给你用。穷人家孩子,在家生病,爹妈给弄个土方治治,东北人叫“扎古扎古”,从没打针吃药。这回几种药一起用,立竿见影,几天就没事了。
孙洪瑞老人说:
晚上查铺查哨,你听吧,一个个肚子稀哩咕咚的,那屁吱哇乱叫。一些人一遍遍往厕所跑,有的提起裤子走几步,又回去蹲上了。来得急呀,好像有多少似的,每次却就那么一点点儿。
行军不能总跑路边蹲呀,急行军就更不行了,就找块破布绑夹屁股上,像女人来例假似的。
王选文,吉林敦化人,离休前是广州军区坦克训练团政委,当时是47军140师420团4连8班长。
老人说:
那稀拉的呀,也没个遍数了。行军休息,到路边草棵子里,裤子一褪,侧歪身子一倒,休息、拉稀两不误,随便拉。
李如吉老人说:
1993年,我已经离休几年了,发现得了血吸虫病,那虫进肝里做窝了。抗美援朝后,部队就驻在辽宁,怎么能得这病呀?医生也奇怪。我说四野南下时,我们团在贺胜桥附近影训练水网稻田地区作战,每天在河沟水塘里摸爬滚打。医生一听就明白了,贺胜桥一带是血吸虫病高发区。
那时影响部队行动的疾病太多了,除了中暑、打摆子、拉肚子,还有夜盲、生疥疮、烂裆——烂裆这病才熊人呢。


走路一瘸一拐的,那是脚上打泡了。两腿往外拉巴拉巴的,像夹了个什么东西似的,那就是烂裆了。平时流黄水,一场追击战下来,有的就血渍糊拉的,那才遭罪呢。
生疥疮也挺多,脸上、身上、腋窝、屁股都是,痒痒,流黄水。当时有套嗑,叫“疥是一条龙,腰上缠三道,屁股扎老营”。
一般来说,体质弱的人容易中暑,打摆子和拉肚子就与体质强弱没多少关系了。夜盲和烂裆与营养不良有关,烂裆和生疥疮又与天气潮湿有关。北方天气干燥,南方多雨、潮热,人难受,皮肤也不适应。那身上除了汗水,就是泥水,忙里抽闲还要趴哪儿睡一觉,加上虱子、蚊虫叮咬,那病就上身了。
谭顺田老人的夫人韩绍玲,当时是40军118师文工队员。
老人说:
我过江不久就打摆子,到湖南撑不住了,被架到大车上,吃奎宁吃得脸焦黄。
还生疥疮,脸上没有身上多,屁股上也是,坐一会儿那个难受呀。听说吃辣椒防潮,防潮就能防治疥疮,我就使劲吃辣椒。我本来不吃辣椒的,怕辣,南方那种小不点的朝天椒能把人辣昏,那也吃。身上这么多,再弄到脸上,一个女同志,可怎么办呀?
开头用盐水洗,后来用硫磺面。到宿营地找两间房子,男女分开,用水洗尽,那皮肤上都是小眼,像马蜂窝似的。再用硫磺搓,杀得那个疼呀,一个个龇牙咧嘴的。后来说烤疥效果更好,就把硫磺点着,大家围着又搓又烤。结果还是抗美援朝出国前在丹东,我们文工队包了个澡堂子,连洗带搓再用药,才算治好了。我们文工队 30多人,南下一路,这病那病没有没摊上的,生疥疮就占一半左右。


韦统泰老人说:
湘赣战役追击白崇禧,我是又打摆子又拉稀,后来都拉血了。可枪一响,稀不拉了,摆子不打了,还有烂裆生疥患夜盲的,一下子全冲出去了,生龙活虎都成了好人。
枪响治百病。枪一停再看,稀又来了,摆子又打上了,烂裆的又拉巴上了,有的晃晃悠悠地就倒了。
冯怀宪老人说:
青树坪战斗,第二天傍晚,撤退到片树林里休息。气刚喘匀乎点,拉稀的,打摆子的,又都忙活上了。我蹲在那儿,听电话铃哗哗响,2营长提着裤子跑过去,团里来电话,说敌人又迂回过来了。有敌情,那稀顾不上拉了,打摆子也得走呀。走不了的,就扶着架着、背着抬着,那部队就像收容队似的,你说那仗怎么打呀?
夏发老人说:
过了永丰,司务长倒在路边,打摆子,发烧40多度,昏迷不醒,就抬着走。
枪响治百病,重的治不了,轻的能治,甚至能治几次,再多就不行了,因为那不是药,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那人就拖垮了。青树坪战斗,两天两夜,攻守进退,我这个指导员还得叮嘱、检查病号,别把战友丢了。谁病了,昏那儿了,撤退时得把他背回来。白天好办,晚上,黑灯瞎火的,就难了。我们连就丢了一个,叫刘洪儒,黑龙江克山县人,打摆子,昏迷不醒,被敌人弄去云南,又被兄弟部队解放过来。咱们连日追击,敌人是以逸待劳,在那儿等着。关键还是水土不服,病号太多,敌人就没这一说。青树坪战斗失利,这也是个重要原因。


1949年7月25日,14兵团政委莫文骅、第一副司令员黄永胜、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吴法宪,在给“各军转各师炮团并报野司”的电报中,说:
四十一军近两三天之行军病亡五十多人病者达三千余。
7月31日,40军在给“兵团并报四野”的电报中,称:
目前我们病员全军共大小病五六千人无药治疗后方药品款子未送上。
8月17日,四野部队江南休整期间,四野司令部一处(作战处)队列科,在《七月份野战部队发生病员及病亡统计表》中,有这样一些数字:
疟疾21410,中暑5360,腹泻5522,肠胃病3591,痢疾3510,感冒3724,皮肤病、下部溃疡、下肢浮肿、湿疹等等9449,总计52566人,其中病亡652人。
而在半个多月前的一次调查中,仅30个步兵师的病员总数即达10万之众,有的部队已经超过一半。林邓肖赵:
七月二十九日电悉
所需药品作如下处理
(一)急由东北清查存药如有所需药品迅速前送并拨给白洋给你们自行采购请直接洽领
(二)已令华北将所存奎宁五十万粒全数拨给(已由殷承桢于七月十九日领走一部外又令苏开观在平津市面收购有无待报)
(三)已电告华东局即拨疟涤平(即“阿的平”——笔者)二百万片给你们请直接洽领


(四)你们领取现款后是否可能在武汉长沙各地购到如此大量药品请即研究如不可能时则由我们告香港采购如何望复
军委
八月三日
在武汉口述、读着这些电报的林彪,不忘告诉从黄冈老家来看他的哥哥林庆佛,前方将士如何受蚊虫叮咬之苦,要他回家后和乡亲们加工蚊帐,帮助部队解决一些困难。

四、“南船北马”

李如吉老人说:
湘赣战役后,那人都瘦了一圈。
马也瘦啊。从平津南下时,皮毛油光锃亮的,屁股滚瓜溜圆的。到了江南,那马眼瞅着瘦下去,两边胯骨支楞着,脊背刀螂(即螳螂)似的,毛也越来越长——有道是“马瘦毛长”啊。咱们那马都是吃谷草、豆饼长大的,谷草、豆饼油性大。到豫南就开始吃稻草、麦子,那马不习惯,不爱吃,饿了也得吃。稻草缺乏营养,像人喝稀粥似的不抗饿,那麦粒子难消化,整吃整拉,粪蛋子里净些麦粒子。
东北马也像东北人似的,抗冻不抗热。人热得张口喘,马身上一天到晚也湿漉漉的,像淋雨似的。再加上吃食不好,病马越来越多,肚子胀鼓鼓的,放屁哧哧的。
那时部队都编制有兽医,连里还有小兽医,班长、骨干和马打交道时间长了,防治马病也都有些办法。可就像对人中暑、打摆子猝不及防,也不知是什么“怪病”一样,一些马病一时间也摸不着门儿。好在肠梗阻比较多,治这病还有一手,可这是致死的病呀!赶紧灌药,再用艾蒿什么的中草药熏鼻子。还不行,就把胳膊手蘸上豆油,伸进肛门里往外掏。人遭罪,马更遭罪呀!
我是朝鲜族人,16岁参军,先在“李红光支队”,几个月后调到3纵7师炮兵营当驭手,从此就和马打交道。穷人家孩子,在家没养过马,开头就害怕,总觉得那马蹄子要踢人,其实马是我们炮兵最好的朋友,最通人性了。枪炮声中,它也害怕,趴在那儿浑身直哆嗦,你过去拍拍它,知道你在身边,就不哆嗦了。过河,拍拍它,它头一扬,你抱着马脖子就过去了。走冰雪道,马蹄子上常黏结成一个冰坨,你喊声抬,它就抬起腿来,老老实实让你把冰敲掉,知道那样走路省劲。
在江南,我们营没有热死的,掉队的也少。走不动了,可以拽马尾巴呀!
一门炮编制12匹马,5匹拉炮,5匹驮炮,还有两匹备用。我们炮兵最喜欢美国大骡子,两米来高,蹄子像小盆似的,那才有劲呢。过独木桥,日本大洋马还用蹄子刨刨,试一试。独木桥是根一人来粗的木头,中间劈开,30来厘米宽,马在上面走猫步。它也害怕,浑身哆嗦,可前边有人牵着,它就跟你走,没有耍熊的。
美国大骡子能驮800斤,日本大洋马能驮500多斤,咱们的马驮300来斤。进入阵地,地形复杂,拖不动,就把火炮拆开,让马驮。身管、炮架、助锄、防盾、炮轮,火炮五大件,轻重不等,5匹马正合适。东北公路多,走大路一门炮两匹马拉着就行,走小路用5匹。到江南可就苦了马了,那炮就像长在了马身上,大部分时间都是马驮着。
水土不服,吃食不好,负重又大,那人一个个病倒,马也一匹匹生病,弄不过来了。弄不过来也得全力以赴呀,问题是你使出全身力气,就能解决问题吗?日本大洋马最娇气了,病得最多,死的也最多。进广西,山大岭大坡陡,又总下雨,一跐一滑的,有的马就摔死了。
马死了,我们都哭啊。再忙再累,也要把马掩埋上,找块石头,或是木板,在坟头立个碑,写上“可爱的战友”、“我们的战友”、“无言的战友”,边弄边流泪,跟战友牺牲了一样。
从长白山打到海南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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