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五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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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五信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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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心不在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到了纺织厂门口,许延看看她,忍不住说:“可可,张晓风这人并不怎么样。”

张晓风是他们班上的学习委员,斯文俊秀,能说会道,挺会来事儿,很多女生都暗地里喜欢他,在男生中也玩儿得开,相当合群。张晓风让许延不感冒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他学习其实相当刻苦,却爱表现得浑不在意,虽说这理由摆不上台面,至多算是有点虚荣心,但许延确实反感这种表里不一。

秦可可不爽地扫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吧!和尚!”说罢快步走进厂门口。

许延看着她的背影,自嘲地笑了,对啊,自己还顾不过来呢,要不是因为秦可可的成绩这学期急速滑坡,情绪也反复无常,他根本不会提,实在是为她担心。但每个人立场不同,想法更是天差地别,许延转念想,如果有人来说教自己,自己能接受吗?许延又是一笑,带着这微笑,匆匆转身回家。

课业紧张加上两个谈得来的同学,学校里的时间还算愉快充实,难耐的是回家后的冷清。尹心玥下半年升了主编,工作越来越忙,常常饭都没空做,在抽屉里放上些零钱,许延放学便拿了钱去旁边的市政府食堂打饭,吃完再一个人溜达回家。冲澡,做作业,看看电视新闻,十一点来钟熄灯上床,屋里仍旧只有他一个人的声息。

每当这时,潜藏心底那个执拗的念想,就会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疯长,扎进血脉,渗透灵魂,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像肆意扩散的癌肿,永无治愈的可能,那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人几近发疯。

许延常常把脸埋进枕头里,冥思苦想封毅的面貌,可这样思念的人,一待分离,明明记得他嘴角的弧度,眉峰的飞扬,鼻梁的高挺,眼神的明亮,甚至,他拥抱自己时身体的热度,却绞尽脑汁也无法,无法将它们组合成那张绝无仅有的脸,再现眼前。

许延有时想得累了,会突然蹦起来,将家里所有的灯开着,电视音量调到最高,甚至自来水管都拧到最大。一屋子的光与声与色交相乱舞,振聋发聩,满得不能再满,满得令人窒息,心却依然空得发慌,空得想吐。

所有这一切加起来,抵不过记忆中封毅一根手指的细纹。于是又再把灯一一熄灭,关上电视,拧紧水龙头,趴回床上继续想,想到困极睡过去,想到一夜无梦愣怔醒来,日子便这样缠磨着继续。

又是一个独处的周末,许延早上起来,刚吃过早饭打算做作业,就传来敲门声,打开一看,竟是许刚。两父子一年多没见,许延高兴坏了,接过行李就去泡茶:“爸,您下了车就过来了?”以前许刚都是安顿好才来看他。

“是啊,”许刚笑着说:“你爱吃的熏肉,黄阿姨帮你装了一袋儿,菱菱亲手裹的粽子,对了,还有封毅,给你带了点野果儿,这些吃的都不能放。”许刚边说边打开旅行袋,一样样往外掏。

“野果子?在哪儿!”许延心一跳,差点没把杯子摔了,心急火燎冲出来。

“呵呵,我还说封毅太麻烦呢,”许刚笑着说:“可他非磨着我带,说你爱吃,”说着递给他一个巴掌大的柳枝篮子:“嗨,看你急的,这有啥好吃。”

剥了皮的细柳条儿洁白光润,没有一根倒刺儿,上面盖着一色柳枝编的盖子,一阵阵绿姬与嫩叶的清香,渗出枝条扑鼻而来。许延抚着篮底喉管又涨又酸,心绵软得生疼,wωw奇Qìsuu書còm网却不舍得当许刚面拆开,抬头问:“爸,您这次出差多久?能呆到我放暑假吗?”

“不行啊,”许刚说:“这会只开半个月,开完就得走。”他拍拍许延的头:“菱菱跟黄阿姨都惦记着你,等明年吧,明年有机会,爸爸带你回去。”

“嗯。”许延低头苦笑,明年……明年会有机会吗?

那晚许延轻轻解开篮盖儿上的细绳子,揭去一层软布,小心拿开翠绿娇嫩的蓬松叶片儿,一篮子红艳艳亮汪汪的绿姬果儿就露了出来。

许延勾起嘴角,拈起一颗果子,慢慢放进嘴里,舌尖一卷,甘甜清香的汁水立刻充溢了口腔,堵住了鼻腔,眼里的泪,大滴大滴,直直跌落下来。

篮底儿上用胶袋封了张小纸条:延延,我把岩洞里那棵绿姬移回咱家了,还让我种活了。这是第一趟果子,你尝尝,看好吃不。

豆大的雨滴

许刚回去之前,许延抽了个星期六去书店买书,一个专柜逛下来,中医、西医书籍可着劲儿买,最后连推拿针灸都没放过。结完账后,许延问服务员借了笔,沉吟了会儿,在《本草纲目》的扉页上写道:小毅哥,绿姬我吃完了,小篮子很好看,我用来装卡片儿了。这次单元测验我考了第三,你也要好好儿念书。还有,我长高了五厘米。延延。

许延不好将书打包,抱起来直接去找许刚,走到半路突然想起,自己只给封毅买了礼物,黄阿姨跟夏紫菱竟全给忘了,立刻又是懊恼又是愧疚,心想,人心偏起来太可怕了。他站在路边上发愁,初中生活动内容比小学多,同学间互相请吃点东西,再买些感兴趣的书本,文具,过年的红包就报销了。买书的钱还是从伙食费里扣下来的。

他站了半晌,折去了丁珉家,秦可可家境还不如他,只有丁珉好点儿。丁珉看他捧着那一摞书来借钱,诧异地问:“你想自学成材?买那么多还不够?”说罢拿起本就翻开了:“小毅哥?这谁呀?”

许延才刚转头喝他倒的水,闻言立马夹手夺过来:“是我哥。你看啥?”

“切!”丁珉手上一轻,吓了一跳,睨着他不屑道:“哥有啥不能看的?还以为是啥妹妹呢,真小气。”

许延说:“行了,急死了,你有钱没有?”

“有啊,要多少?”丁珉问。

“借我两百吧,”许延想了想:“我过两个月还你。”

“你要那么多钱干嘛?”丁珉去翻抽屉:“我不知道够不够。”

许延便据实以告。丁珉说:“许延你真不错,对后妈都那么好。”

许延说:“是我姨对我好。”父亲续娶的女人,没有血缘的妹妹,却在那屈指可数的欢畅假期里,无私馈赠了他有限生命中最温暖的家的感觉,那是一份千金不换的温情。

许延继续去购物,丁珉无聊也跟着来了,两人逛进一家百货商店,给黄丽萍买了条羊毛围巾,揣测着身高为夏紫菱挑了条红裙子,他在二〇五没见过女孩儿穿裙子,心想夏紫菱那丫头一定喜欢,最后许延又给许刚挑了副手套,才满意地走出商店门口。

许延说:“丁珉,我去找我爸了。”

丁珉叫住他:“许延,可可最近好像跟张晓风走得很近……”

许延转脚回头:“我劝过她,”他斟酌着说:“丁珉,这事儿不能勉强,但你也得主动点儿呀。”丁珉这人看着说话顺溜,但因为成绩不好,总有些自卑。特别是在喜欢的女孩儿面前,还不如个锯了嘴儿的葫芦,该说的话一句不敢出口,借着跟自己要好,偶然拉上秦可可聚聚,能有啥用?女孩儿不都喜欢知疼知暖,会哄人的。

“我不是那意思,”丁珉连声说:“她对我没想法,我就是担心,张晓风那家伙……”

许延知道,张晓风跟二班的班花一直很腻歪,但谁管得了秦可可乐意呢?做朋友的,都不想见到秦可可那么开朗的女孩,为了这么个人脸上时常阴晴不定,否则他那天也不去多嘴管闲事儿了,但有用吗?显然没有。许延无奈说:“担心也没用啊,秦可可又不傻,或许过段儿就自己明白了。”

“嗯。”丁珉沉声应了。

两人分开后,许延就匆匆赶往许刚的招待所。许刚一看他带来那么多东西,马上拧眉责备:“延延,买这些干啥,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许延兴匆匆去买书,又被秦可可的事儿一搅,根本没想过这层,被许刚一问,心里发急,顺嘴儿说:“给家里的,是我的压岁钱没花完,晨”

“挣钱呀,白河镇有兔毛收购站,上等兔毛,收购价高。”许刚笑着说:“二〇五很多家属看着眼红,也跟着养,但没他养得好,连你黄阿姨都养了几对,后来嫌刚听完后却毫无疑色,叹了口气:“封毅这小子不是一般能干,难得还好学上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你封抒哥再不必为学费闹心,来城里念书更有指望了。忧的是,那得多累呀?照看封叔叔、上学、跑农场,现在还养兔子,连黄阿姨都嫌麻烦的兔子,他养了几十笼……

许延沿着车水马龙的街巷走,一遍遍回想封毅那天保证来找他念书的话,那喜忧各半的矛盾里,又参进来两股酸甜滋味儿。逃就皱着眉毛退出来,说什么来什么,才刚跟丁珉提起张晓风,就看见他跟二班班花挤在一块儿喝冷饮,秦可可不可能看不费事儿,那兔子爱生病,就让封毅一块儿照看着了。”

“是吗……”许延听着,心里忽喜忽忧,喜的是小毅哥再不必为学费闹心,来城里念书更有指望了。忧的是,那得多累呀?照看封叔叔、上学、跑农场,现在还养兔子,连黄阿姨都嫌麻烦的兔子,他养了几十笼……

许延沿着车水马龙的街巷走,一遍遍回想封毅那天保证来找他念书的话,那喜忧各半的矛盾里,又参进来两股酸甜滋味儿。甜的是,小毅哥答应过他的事儿,那么尽心尽力去做,酸的是,自己啥时候才能,才能分摊一点儿他肩上的劳累呢,真恨不能立时三刻就长大了,就赚好多好多的钱……

许延心里像塞满了噶嘣乱跳的五味豆儿,在街上转着不想回家。抬头看看天,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太阳裹在稠湿了大半。不由恼极反笑,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都管不着。

那场雨来得迅猛凌厉、声势浩大,收得却含含糊糊、拖泥带水。许延等了大半小时,天还皱着张晚娘脸,丝毫没有放晴的打算,无奈挤上一辆车,兜兜转转又换了两趟,?1?br》

尹心玥看着许延笑,满意地说:“初中是应该蹿个子了。”说罢给李国平找了双拖鞋:“老李你坐着吧。”

“呵出来,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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