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虎贲氏的爱妾——蔷!”周筱青吸了口气;忽然心跳加速;手心潮热;身体不能自控地哆嗦着。
一旁的叔子烈见状扶住周筱青;急问:“怎么了;怎么了筱青?”
周筱青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激动;她手抚左胸;眼睛盯住南宫府门;好久说不出话来。
“别吓我;筱青!”叔子烈害怕了;周筱青受折磨捱鞭打的时候都不曾如此;为何见了这情景会如此激动;哎;这可如此是好!
忽一阵琴音响起;如水流般时而舒缓时而湍急;时而沉郁时而兴奋;如心弦起舞;如情思涌动;与雨声唱和;与风声和鸣。
“伯典!”周筱青低呼。
叔子烈见周筱青终于说出话来;长舒了口气;再一听她唤的是那个伯典;转头四下看看;除了倾落的雨;并无他人。
“子烈;你听;是伯典的琴音!”伯典的琴音抚平周筱青悸动的心。
叔子烈抹了把脸上的雨;“你;快去找他吧;小心淋病了!”
“子烈!”周筱青满眼歉意;“和我一起去吧;避避雨也好啊!”
叔子烈摇摇头;大步跑走了。
周筱青只得走到别院门前;扣门。一府卫出来;见是周筱青;知是公子之友;赶忙让了进去。
巷尾;叔子烈伫立雨中;看着周筱青走进南宫别院;走近她的伯典;他的心重重地痛了一下;大声喊道:“筱青;我等你回心转意!我等你!”
******
“公子请更衣!”南宫别院;袅娜的妾奴为周筱青送来一套崭新的素锦衣裳。
周筱青低头看看自己形如落汤之鸡;赶忙接过;又生怕湿衣显露自己的女儿身;不得不略躬着腰。
见周筱青怪模样;妾奴掩嘴轻笑;“这么大的雨;旁人躲都来不及;公子怎会淋成这样?”
周筱青不好意思地笑笑;四下看看;道:“伯典呢?”
“公子在书阁抚琴。”
“哦!”周筱青到无人之地换了衣裳;将头发重新束了束;向妾奴要了绸伞;径直往书阁而来。
书阁正是周筱青昨日藏身之所;她轻车熟路;不一会儿到了。开了门;一股浸着雨湿的墨香味飘进鼻孔;十分舒服。走进去;仍旧是满阁竹简木椟;也不迟疑;循着琴音找上二楼。
二楼周筱青是第一次踏足;只见木板做地玉帘为窗;地上蒲席;帘外露台;露台之上;伯典指尖轻绕幽然抚琴;一双眸子望向雨丝深处;仿佛雨中有丽人相顾。
周筱青将绸伞轻轻置于角落;慢慢走过去;隔着轻漾的玉帘;凝视着伯典。伯典一袭素色深衣;长发披散;那清奇的背影令周筱青迷惑;疑为天上神宿。
忽然琴声歇了;低柔的声音响起;“你回来了!”
周筱青沉浸在幽幽的意境中;她怀疑伯典是不是肉体凡胎;怎会如神仙般虚幻;又有使人痴迷的气场;连同那低柔的声音;都似飘在空中。
“是不是我背上长了什么;看个没完?”伯典起身;撩开玉帘;向周筱青走来。
周筱青回过神来;原来伯典并不是天上神仙;他正微笑地向自己走来呢。
“是啊;”周筱青做了个深呼吸;“难道你不知道;你背上长了什么?”
“哦?”伯典诧异。
“长了眼睛啊!”周筱青打趣。
伯典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洁白的贝齿闪动晶莹的光泽;一双眸子更深遂了。
“有没有兴趣合奏一曲‘关雎’?”伯典自袖中取出玉箫。
“什么?”周筱青没听懂。
“筱青兄难道不知‘关睢’?”伯典将玉箫置于唇边试了试音。
“我——”周筱青感到自己脸上发烫;好出丑啊;我的伯典呐;千万别拿这么难的题考我;拜托拜托!
忽然灵光一闪;这名字怎么有点熟?“有了!”周筱青拍了拍手;朗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关睢是也!”
伯典被周筱青的样子逗乐了;“筱青兄真是可爱至极!”
“好吧;你来抚琴我来吟唱。”
周筱青暗叫不好;自己哪里会抚琴呐;自小勉强学的是钢琴;也大半扔掉了。如何是好!
伯典见周筱青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微笑了;不再看周筱青;收起玉箫;重新坐于席上抚琴。
楼外;斜风骤雨已化为丝丝细雨;淅淅沥沥;如一曲缠绵的诗。楼内;悠沉的琴音轻绕;配合着抑扬顿挫的吟哦;如梦似幻。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
周筱青静静地欣赏着伯典的诗乐;欣赏着诗一般的伯典;她仿佛看到一位绝色佳人;在睢鸠鸟漫飞的河面;在天青水绿的沙洲;一会轻摇船桨;一会素手采摘着嫩绿的水草;不时抬头对着岸边痴痴抚琴的男子浅笑;那媚生的靥窝;颤动的双睫;莹润的香唇;令天地沉醉;男儿痴狂……那美人幻化成蔷的样子;如水雾般隐去了。
周筱青沉醉于诗乐中的水墨之境;缓缓地撩起珠帘;步到伯典身旁;伯典又再吟了一遍;指尖滑过琴弦;一曲终了。
“伯典;我来的时候看到蔷。”周筱青道;她猜他已知道蔷回来的事了。
果然;伯典并不惊讶;“是的;她回来了。”
“你不去见她?”周筱青傻傻地问;奇怪;伯典迷恋着蔷;自己好象没有醋意?
伯典转头看住周筱青;想说什么;却只煽动了一下嘴唇。
忽闻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一个妾奴上楼来;含笑向帘外道:“公子;今日大人要您过去晚食!”
伯典眼睛一亮;“知道了!”
******
午后申时;落了半天的雨终于停了;原本晦暗阴霾的天空放出光亮;整个王都又恢复了生机。
南宫府;丰盛的晚食就要开始。家臣妾奴们手里端着盘爵碗角;抬着尊罍鼎卣;于府中忙碌穿梭。
厅堂上;南宫夫人立于门边;望着雨后的天空发呆。她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透过脸上松弛的皮肤;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娇美。
“夫人;站在那别着凉了;来饮热茶吧;!”蒲席上;一位稍年轻些的妇人招呼着。
夫人依言来席上坐了;“梅母;差人把我儿也叫来吧!”
被唤作梅母的妇人笑答:“大人早知会过去了;想是快来了!”
夫人点头;“听说我儿之友住进别院?”
“听说是相交甚好的一位君子。”
“嗯;这样也好;我儿独住别院;未免过于寂寞。”
梅母点点头;忽发现夫人额前一根白发;“夫人莫动。”抬手将白发拔了去。
“哎!”夫人叹息;“不觉间成老妪了;拔再多白发又能怎样;韶光已逝。”
“夫人莫要伤感;”梅母劝慰道;“任谁都不能恒久年少;就说那妾;别看她现在美貌;过个二三十年;还不如我们呢!”
“不然;那妾气质非常人能比;就是老些;也不会丑过我们。”
“那妾若不是有大人宠着;能那般美好?我俩若也得大人宠爱;怎会早生华发。”梅母向外面看了看;小声抱怨道:“一个妾;出去探个姐妹;又配车又配兵士;还亲自迎接;这等规格;不说我们看着不舒服;在外人眼中也非常礼。”
“哎;随他去吧!”
“夫人;饮食已备好;请夫人过目!”妾奴在门外道。
南宫夫人携了陪嫁女梅母;来到内阁;见六张案几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几上牢肉素餐;酱菜凉菜;甜酒黍酒都已备好;几旁竹篮内;饮酒器具也已备齐;只待主子席坐。
“请过大人了?”夫人问。
“还没有;奴婢就去!”
第九章 奇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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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润风浸着花草的清香吹进南宫府;吹进雅致的静厢;使遮落的棉丝帏帐如水波般粼动。
粗重的喘息声和着轻软的低吟穿过帏帐;弥散温柔的空间;羞低了室角蔓生的蔷薇;从窗纱透进的阳光也暖昧起来。
“爱妾可喜欢?”激情过后是长长的温存;粗犷的嗓音压低到温柔的极限。
“嗯。”声音细柔而羞怯。
“我的美人——”
“大人;酒菜已备好!”妾奴在静厢门外道。
粗犷的声音咒骂了一句;吼道:“这么早备好作甚;走开!”
妾奴吓得一溜烟跑走了。
“大人;既然晚餐已备好;还是去吧;莫让人等久了。”温香软语劝道。
“爱妾——”
“妾明白大人宠爱妾身;只是大人一味流连静厢;倒是妾身的不是了;别人会以为妾恃宠生骄;缠住大人。”
“谁敢说爱妾不是;我必杀之!”
“大人别动气。妾只是想说;妾与大人有的是时日恩爱;何必在乎这一时一刻?”
沉吟片刻;“哎;也罢;就依爱妾的吧!”
******
南宫府内阁;夫人在门前踱来踱去;看看阁内;望望阁外。忽有箫声传入耳畔;转头一看;儿子伯典坐在不远处树墩上吹箫;身旁坐着位细弱的公子。
南宫夫人也不见怪;远远地欣赏儿子的英姿;内心充满了骄傲。
随着伯典的乐音;夫人的思绪回到了二十五年前。那夜;怀胎七月的她忽觉腹中一阵紧似一阵;随后感觉有液体自下体流出;接生者没到;一个美伦美奂的男婴便出世了。
这个早产的男婴;面貌奇美;啼音清亮;全然不似早产婴孩。婴孩在万般宠爱中长大;竟是骨骼清奇;能舞善乐;文韬武略。
哎;我这辈子与大人情淡;幸有这样一个儿——
“母亲;儿是不是来迟了?”一袭紫衣的伯典收了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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