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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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课-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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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学生会买一大袋子薯片,在房间里边学习边吃:读一两句,吃一点;读一两句,再吃一点。由于课文中的逻辑被不时打断,他们只得时不时地回头重读。他们在清空薯片袋上取得了长足进步,却在掌握课文上进展甚微。我得承认,我也见过有些教师以同样的方式分割注意力:他们将一大摞学生作业带入会议室,一边开会一边批改。还有些老师在办公室里边读书边听收音机,而他们本该在这时候向学生们示范如何当一个负责的教师。
  蓄意分割注意力的人都了解,要纯熟掌握某事会比较困难。学习需要专注,这个道理还不够清楚吗?真正聪明的学生自然而然地会明白这一点。当他坐定身子开始阅读,准备边读边喝的咖啡会渐渐变冷;烟灰缸上搁着的香烟会冒着青烟自行燃尽——这也是它最好的结局;如果边上放着音乐,他也会充耳不闻。这样的学生是一心一意的,对环境是不知不晓的。就算触碰他们的身体,叫他们的名字,他们或许都不会觉察。
  你可能还记得毛姆 的小说《刀锋》中的男主人公拉里。小说的叙述者告诉我们,一天早晨,他走进俱乐部的图书馆时见到了拉里,拉里正坐在那里专心地读书。他离开图书馆时已近黄昏,拉里仍然坐在原处,全神贯注,连坐姿都没有变。这显然是一位天赋出众的人,参与任何活动都能出人头地。读着读着,我们发现,只有灵性的苏醒才能让拉里觉得满足,后来,他以惊人的专一开始了对目标的探寻。
  

专一和享受
凡是热衷艺术的人都会谨慎地避免分散注意力和一次干两件事。就拿音乐爱好者来说吧。多数人都说自己热爱音乐,但这件事不能听其言,而要观其行。真正的爱乐者在聆听音乐时会本能地闭上双眼,因为他们不容自己的意识有分毫闪失。要是坐在音乐会上不停地左顾右盼,你的意识就会涣散;要我说,你这不仅是在听音乐,还是在看电影。
  另一方面,我曾在书店和阅览室里听见音乐。这样的场所应该彻底安静。出于对所读书籍的尊重,应该保持安静;就算出于对音乐的尊重,也该保持安静。这类场所使用背景音乐的初衷是使人放松。音乐或许是能使人放松,但阅读时无此必要。佛陀用他一贯朴实的语言对此做了总结:“行走时行走。站立时站立。坐下时端坐,别摇晃。”
  我以前去看过皇家莎士比亚剧团演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个剧是上文提到的叔叔在我念中学时介绍给我的。演出一开始,我就完全沉浸其中。男女演员都很出色,他们的仪态,以及剧中的语言和动作之美,无不强烈地触动了我。
  接着就到了观众无不为之感动的阳台对话。无论你是多么心灰意懒或铁石心肠,这一幕都会将你带回感情仍旧鲜活的那些苦涩而甜蜜的岁月。朱丽叶走上了阳台;罗密欧伫立在下方,因为期待而呼吸急促。“嘘,轻点!那边窗子里亮起来的是什么光?那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演到这里,剧场一片寂静。
  接着我听到一句“麻烦你,糖在哪儿”?我对莎剧算是相当了解,可“麻烦你,糖在哪儿”还真没读到过。我心说一定是读过而忘记了,或者他们演的版本和我熟悉的那个不一样。可能是朱丽叶想要考验罗密欧的诚意吧——想追她就得带糖。
  可那句台词又被急切地重复了几遍——“快点快点,糖在哪儿?”朱丽叶的心思还真是奇怪!突然之间,我觉察到了台词里的加州口音——原来是坐在我旁边的两个女中学生正和两位主角抢戏。她们正应了我祖母的评价:这两位姑娘是莎剧也看不好,糖也吃不好。
  凡爱上帝者必能全神贯注,历代圣人和智者的行传已经证明了这点。在祈祷、敬拜、深入沉思时,他们的注意力都会彻底铆在受人爱戴的神明身上,没什么能强行让他们分神。即便仅仅是对神圣者的暗示——一个圣名、一座祭坛、一处遗迹、一个让人联想到上帝化身的站姿——都会将他们引向更高的意识状态。据说曾有个意大利神秘主义者在安放圣衣和祭器的收藏室里藏了一小本笑话集,好在做弥撒时保持一定的世俗性,让听众能理解他的布道。
  我们还读到过一则室利?罗摩克里希那的故事:一次,他去看门徒吉里什?高斯制作的宗教剧。他很喜欢高斯,也很喜欢这剧目,于是就坐在了戏院前排。大幕拉开,一个角色唱起了主的赞美诗。室利?罗摩克里希那旋即进入了意识的高层状态:舞台消失,演员退散。这个当口,他做了件只有伟大的神秘主义者才能办到的事——他抗议道:“主啊,我来这里是为了看我的门徒制作的戏剧,您却让我进入狂喜。我可不想这样!”接着,他就一遍遍重复着:“钱,钱,钱,钱……”好借此维持对于世俗的觉知。
  对我们多数人而言,问题恰恰相反:我们的专注不是太多而是太少。然而,通过按“一次做一件事”的原则勤加修习,我们可以学会让专注增加。学习时将自己完全交给书本,看电影时将精力完全集中在影片上;不要吃爆米花,也不要和人交谈。听音乐时要仔细听、单独听。这样就能从这些活动中得到更大的收益;而你的沉思也会愈发成功。
  我相信,在工作中混进外来的事物,效果一定是负面的——它对我们自身、我们的雇员、我们的工作,都会带来妨害。充分调动现有的一切是启动深层资源的唯一方法。在工作时吃零食、看杂志、听音乐、聊八卦、填字谜、画星图,这些都会使我们的精神力量分散或者削弱。过去形成的反射让我们觉得分散的心灵比较高效,但如果真能将心灵联成一片,我们会明白,专注养成效率,分散导致低效、错误和紧张。
  

专一和安全
无论从事何种工作,专注一点都能防止错误,并避免代价高昂的事故。在厨房或商店里使用强大的工具和危险的器具时,你得对手头的工作保持全神贯注,才能确保绝对安全。我是故意用“绝对”两字的,就安全而言,我觉得应该力争这一点,丝毫马虎不得。单单做到“这看起来挺安全的”或“我看能行”是不够的。一旦涉及自己或他人的人身安全,我们就需要确立更高的标准。
  让无益的干扰降低安全性是多么不值得啊(比如轰鸣的收音机声或无关紧要的交谈)。以厨房为例,试想你正操着格外锋利的刀子在厨房切菜,这时候可以讨论谁会赢得今年的奥斯卡奖吗?如果一定要谈论本年度最佳影片的问题,那就把刀子放下,在引起别人的充分注意之后,再投下你的选票。
  同样的道理,操作电锯或旋转碎土机之类性能强劲的机器时,也不能让自己的注意力从机器上挪开,哪怕一瞬间都不行。如果有人进入工作区域和你说话,那就让他先等一等,等你的工作告一段落、可以关掉机器或把手和身体从危险区域移开时再去交谈。希望各位都能明白,这是守礼的表现;假如突然转身、亮出断手,那就显得无礼了。
  接近那些正在操控机器的人时也应保持谨慎,这有助于他们保持专一。闯进工作区域、靠近他们喊叫或触碰,这些都会对他们的安全构成威胁。如果真的有事相商,我建议你缓缓走进他们的视野,然后等到他们能腾出空来为止。任何使他们一下子蹦起来或失去专一的举动都可能引发事故。
  我还注意到,人们喜欢在驾车时进行各种各样的交谈:政治辩论、争执、复杂的计划、笑话、逸闻乃至游戏。开车的人应当好好开车,其余的人可以安静地复诵真言。还不光是对话,电话、音乐、电台节目、甚至电影,这一切都是公路上的常见旅伴。开车人要承受多大的干扰啊!想想这样做的严重后果吧。如果不慎致人重伤,又在事后悔悟当初多留点神就能避免不幸了,这样你不会悲痛吗?理智要求我们辨别自己的行为:当我们脆弱的身体包裹在数千磅重的钢铁中,以超过五十英里的时速在公路上疾驰,这时,如果有人(此人可能情绪激动、人困马乏,乃至醉意朦胧)以相同的速度迎面驶来,难道我们不该调动所有的注意来防止相撞吗?在这种时候,没有做到全神贯注就是不负责任;在事后逍遥法外多少年都不能改变这一点。
  我们不仅有义务在自己开车时保持专一,也有责任让别人学会这点。如果你是一位乘客,那么不要干扰司机。那个闷闷不乐的家伙可能从来没见过紫色的牛,可是你看,有一头正在路边吃草呢——为了效果真实,我还是说得严重点儿——但他可能同样没见过医院抢救室的内部陈设;相比看见这两样东西,还是两样都不要看见的好。
  

将专一传给别人
我们常常可以委婉地提醒别人注意专一原则。如果有人一边做事一边和你说话,你可以对他说:“我等到你完工再说吧。”要是他们正同时做着几件事,你可以说:“你好像有点忙不过来,能帮忙吗?”稍微打打趣也没什么不可以。看电影时,可以用那句旧台词稍稍批评一下你的朋友:“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因为银幕上的人说话太吵了。”总之,我们的示范会为他人指路。
  牙医们总想用工作中的闲聊逗我们开心,这个很好理解。我曾遇到过一位非常友好的牙医,他也是一边治疗一边闲谈,想以此减轻我对疼痛的意识。我很感激这一点,可我还是径直告诉他,想表达关怀就该专心治疗我的牙齿,你只要料理好我的臼齿,疼痛的问题我自己会应付。看到自己能从牙科闲话中解放出来,他显得很开心。
  你注意过人们在谈话中是多么容易受到干扰吗?他们的双眼四处游移,望着鞋面,望着浮云,望着身边的路人;他们的手指不住轻弹,在袖管上捻着并不存在的线头,在湿漉漉的咖啡杯上划着条纹。他们的脑子里盘算着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者更糟,闪着几个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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