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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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的沙-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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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鸟。他似乎很受远离英国本岛的盖尔人的欢迎,因此花在那里接受喝彩的时间
远超过待在自己小农庄上的时间。他以一种粗糙且过度造作的男高音唱出亲切的小
调,很高兴看到台下的唱和。但令格兰特惊讶的是,他居然连唱歌的基本训练都没
学。他往英国本岛发展的过程中,一定会遇到一些真正的歌者,知道如何使用声音
的技巧。令人非常讶异的是,他居然自负到不肯学习自己专业艺术里的基本功夫。

  此外,还有一个女低音唱了另一首毫无感情的歌;一个男人讲了一个好笑的故
事。格尔特除了小时候在苏格兰跟几个老人学了几句外,他完全听不懂盖尔语,所
以他在听这些表演就像听意大利或泰米尔语( 南印度和斯里兰卡所使用的语言。)
的余兴节目一样。除了这些表演者自己表演得很高兴外,整个演出实在是够无聊的
了。那些歌完全没有音乐性,有些甚至听起来很可厌。如果这就是人们齐聚海布里
地群岛要做的事的话,这个聚会根本不值得来参加。少数激荡人心的歌曲,就像所
有天才之作一样,本身就具有足以巡游世界的双翼。至于这种不良的仿作,就让它
自生自灭吧。

  整场音乐会中,往边站的男人不断来来去去,格兰特一开始并未留意,直到有
人在他的肩膀上推了一把,说:“你要不要喝一点? ”他才了解到岛民准备以全岛
最稀有的商品来款待他。如果拒绝,会显得有些不礼貌,所以他谢谢这个人,并随
他一起进入黑暗中。会议厅外墙下风处倚着几位格拉达的男士,心满意足地保持缄
默。那个人把大约两吉尔( 容积液体单位,等于0。142 公升。——译者注) 容量的
小瓶子塞进他手里面,说:“干! ”然后一仰而尽。在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黑
暗之前,那个人就已经伸手把他的瓶子拿回去并祝他健康。然后,他跟随着这个不
知名的朋友回到灯火通明的大厅。接着,他看见有人神秘地在托德先生的肩膀上拍
了一下,随后,托德先生也和他一样地跟着那个人走人黑暗中,接受喝那瓶东西的
招待。格兰特心想,除了禁酒期间的美国,这种事在其他地方简直闻所未闻,难怪
苏格兰人对威士忌有些愚蠢、羞怯与戏谑的看法( 当然,在生产威士忌的斯萃斯皮,
他们会把一整瓶威士忌放在餐桌中央,就像英国人一样的理所当然,而且可能还更
骄傲一点) ;难怪他们表现得好像喝威士忌是一件大胆、甚至勇敢的事情。一般苏
格兰人在论及自己的“国酒”时那种惊讶或狡猾的眼神,正是由于教会或法律的禁
令所致。

  由于这口酒的关系,他全身暖和起来,也比较有耐心的听当肯·塔维许自信地
用盖尔语说了一大串冗长的话。

  他正在介绍一个远道而来的演讲者,事实上,这个人毋须多做介绍,因为他的
成就早已名闻遐迩( 即便如此,当肯还是说了一大堆) 。格兰特并没有听清楚这个
人盖尔语的名字,但他注意到那溜去外面的人,一听到欢迎客人的欢呼声时,就一
窝蜂地挤进来。真不知道是这位演讲者引发了众人的兴趣,还是外面的威士忌酒已
经分光了。

  格兰特以慵懒的好奇看着一个小个子从前排的座位站了起来,配合着钢琴的伴
奏声,登上讲台,走到中间。

  那是阿奇·布朗。

  阿奇在格拉达看起来比在克努荒地还要奇怪,他的个子显得更矮小,衣着的俗
气也更刺眼。苏格兰短裙并不是这个岛上的服装,所以阿奇夹在色彩朴素、衣着厚
重而僵硬的这一群人中,看起来更像个纪念品娃娃。缺少华丽的苏格兰帽来点缀,
阿奇有点像没穿衣服,像警察没有戴警盔。他的头发非常稀少,一根根细细的发丝
从头顶往后梳,盖住秃的部分。他看起来就像由廉价圣诞节长袜里掏出来的东西。

  然而,这些丝毫不减观众对他的欢迎。除了皇室的成员外,不论是个人或团体,
格兰特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谁像阿奇一样受到这么盛大的欢迎。甚至连那些靠着墙偷
喝酒的人也被吸引了过来,这实在非常令人惊讶。然后,他开口之后全场的静默,
简直是一种恭维。格兰特真希望他能看见这些人的脸。他想起贝拉和派特对阿奇的
想法,但是这些远离外面世界、远离多元化文化的岛民呢? 远离多元化本身就会教
导人们去分辨事物间的差异,所以究竟这些岛民是如何看待阿奇这号人的呢? 这个
岛很单纯,你想得到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有自觉性且以自我为中心,全是符合阿
奇梦想的素材。岛民不可能换人统治,因为从未有人真正统治过他们。对这些岛民
而言,政府不过是岛民用来榨取利益和征用税收的一个团体而已。然而他们的分离
意识可能会受到操控而转化成同情;他们的投机主义也会因尾随的利益而变本加厉。
在格拉达,阿奇不是一个困窘而无足轻重的人,像他在小德伍湖那里一样;在格拉
达他是一股可能的力量。就最终价值来看,格拉达及周围岛屿代表了潜水艇基地、
偷渡地点、嘹望台、飞机场以及巡逻基地。这些岛民心目中的吉里斯毕格·玛拉布
鲁伊珊以及他的教条是什么? 他真希望可以看到他们的脸。

  阿奇以单薄、愤怒的声音讲了半小时,充满热情而且毫不间断;观众们也静静
地听着。此时格兰特看了一眼他前面几排座位,觉得似乎比今晚开场时要空。因为
这个情况有些异乎寻常,格兰特把对阿奇的注意力转到思考这件事上。他注意到沿
着第五排、第六排中间有人正鬼鬼祟祟地移动,于是他的眼光随着到了这一排的尽
头。在那里黑影立起身来,原来是凯蒂安。凯蒂安并未引起注意,她的目光依旧盯
着演讲者,然后向后移动穿过站着的那排男人,消失在外面的空气中。

  格兰特又继续看了一会儿,发现这种“消失”的过程持续不断,不仅是坐着的
观众,连那些站着的人也开始移动了。这些观众就在阿奇的眼前悄悄消失。这是很
不寻常的,通常乡下的观众都会捱到最后一分钟,不管节目多么无聊。于是格兰特
转身在托德先生耳边轻声问:“他们为什么要走? ”

  “他们要看芭蕾舞。”

  “芭蕾舞? ”

  “电视,那是他们很大的乐事。电视上播的其他东西,他们全都已经看过了,
像戏剧、歌唱节目等等。但是芭蕾他们不曾看过,他们不会为任何事或任何人错失
掉芭蕾……这有什么有趣的? ”

  但格兰特并非对格拉达岛民对芭蕾的热情感兴趣,他其实是在欣赏阿奇那奇特
的溃不成军,可怜、迷惑的阿奇,他被芭蕾舞的各种舞姿打败了。这实在古怪得合
理。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

  “噢! 不,他们会回来跳舞。”

  他们真的成批结队地回来了。岛上的每一个人都在现场,老人们坐在四周,而
舞者狂野的声音几乎要把屋顶掀翻了。这种舞蹈不像格兰特所常见的本岛舞姿那样
轻快、优雅,因为高地舞蹈中舞者穿短格裙与软皮鞋在地板上不会有声音,男人可
以跳得像剑尖上流窜的火焰。但这里的舞蹈却有点爱尔兰味儿,带着许多悲伤且静
止的爱尔兰特质,以至于舞蹈只有脚的动作而已,而不是充满欢乐,一直满溢到手
臂上甩动的指尖。虽然舞蹈本身缺乏艺术和欢快,但一股大规模的愉悦却充塞在跺
脚的动作表演上。空间容纳三个八人一组的舞者有点拥挤,但是不消多久,包括瑞
典人和荷兰人也都被拉进去一起狂欢了。一把小提琴和一架钢琴奏出美妙流畅的旋
律( 像这种美妙愉快的旋律是需要一整个乐团的,当格兰特把凯蒂安甩进一个快乐
的瑞典人手臂中时心里这么想;而且像这种旋律通常都需要双重的鼓声,然后再来
一段静止;这里当然算不上完美,不过效果也不错) ,那些没有跳舞的人就在旁边
打拍子。屋顶上天窗外的风怒号着,而屋里的舞者吼叫着,小提琴手拉着琴弦,钢
琴家重重地敲击着琴键,每个人都很尽兴。

  包括亚伦·格兰特。

  他在刺骨无情的西南强风中,跌跌撞撞摇摆着回去,整个人掉进床里,因为运
动和新鲜空气而迷醉了。今天真是愉快的一天。

  这也是颇有收获的一天。当他回到城里时,就有事可以告诉泰德·汉纳了。他
现在知道阿奇·布朗的“大乌鸦”

  到底是什么了。

  今晚他不再忧心忡忡地看着紧闭的窗户,并非他根本忘记了那窗户,而是看着
紧闭的窗子心里觉得很高兴。

  他已经全盘接受了岛上的观念:窗户是用来阻隔坏天气的。

  他把自己藏进被窝里,隔开暴风与坏天气,然后一夜无梦地沉沉睡去。

 
               第八章

  第二天早晨船启航时,阿奇离开格拉达,去照亮群岛其他黑暗的地方。据说这
几天阿奇一直跟麦克凯牧师住在一起,格兰特心里纳闷着,如果麦克凯牧师知道住
在他屋檐下的是何许人,他心里会怎么想。或者麦克凯牧师也患有阿奇·布朗同样
的毛病? 格兰特心里想,整体而言应该是不会的。

  麦克凯先生拥有凡人渴望拥有的权威,他每个礼拜天早晨都有满足虚荣心的机
会。因为他已经看透这个世界以及生与死;人的灵魂与生死间的关系,因此,他大
概不会渴望那种属于神秘宗教的光荣。他只是纯粹在款待苏格兰名人而已。因为在
苏格兰这个小国度里,阿奇跻身名人之列,而麦克凯先生无疑也很高兴能够招待他。

  格兰特真心接受了这个岛屿,这五天来他在呼啸的风声陪伴下,巡视自己荒凉
的国度。这就像遛一只坏脾气的狗,它会在小路上从你身旁挤过,高兴地在你身边
跳来跳去,几乎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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