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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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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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我沉浸在这优美的歌声中时,一道刺目的手电筒的光亮照射在我的脸上,我看不清来人是谁,只听见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对我说,你出来一下,这声音一时间竟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见过,却又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我站起身,走出座位,跟着那人往外走,路上我还在想,是不是张小影进不来了,让我出来接她呢,从前我们曾经玩过这个花样,就是有时故意不撕票,然后外面的人谎说票在里面人手上,里面的人再把票送出来。 
  走到门口,借着门厅微弱的灯光,我看见那人竟是抓过我的检票员,他把我带到放映室,说你这个孩子胆子好大啊,竟敢伪造假票。我拿出我的电影票,我说这回我的票是真的,他说,不是说这回,你说你到底做过多少张假票?我说没有,我没再来看电影。他说,你还想耍赖,这一回我可不再轻饶你了,快说你家长是谁?我说我真没再做票,他说你还嘴硬,已经有人揭发你了。我说谁?他说张小影。我不信,我说你瞎说,不可能是她。他就递给我一张票,我接过来,看见了那张票上被张小影粘过的号码已经被撕破了,我认识这张票,刚才我们还为同排同号的问题开过玩笑,所以一看我就知道了这确实是张小影的那张票。那人说,怎么样?没想到吧?她说这是你给她做的。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昏暗,放映机嗡嗡的响声在我耳边无限地放大起来。这时候,礼堂里再一次响起了那首好听的歌曲:啊,多瑙河啊,有欢乐,有悲伤…… 
  后来,是我爸爸把我领回了家,到今天我还记着那天晚上,我们走过的那条小路,记着在那条小路上,我心里反复吟唱的那句歌词。那部我没有看完的电影,它的名字,我永生难忘。 
  (责任编辑: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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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19
  

他一直在写一部小说
何小竹 


  他一直在写一部小说。他的野心是,写一部伟大的小说。他经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有时候,已经睡下了,因为某个念头,他又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他以这个方式,度过了许许多多的不眠之夜。 
  对于小说怎么写,他有过系统的研究。他完全清楚一部伟大的小说应该是什么样子。他为了写这部小说,十年前就辞去了工作。他本来在政府部门有个不错的职位,起码可以做到衣食无忧。但是,这个职位却给他的写作带来了障碍。当他递交辞呈的时候,上司意味深长地望着他。“是不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上司问道。“是的。”他说,“这是我多年的愿望,并非一时心血来潮。”“你等于失去了一只铁饭碗。这个你有心理准备吗?”上司的目光中流露出真切的关怀。“我有。我已经给自己预备了一只,土饭碗。”他说。他想的是,他最终可以靠写作维持生计。但是他没有说出来。“跟妻子商量过?”上司在椅子上伸展了一下身躯,神态看上去已经打算放弃对这名属下的劝说了。“她没问题。”他以十分确定的语气回答了上司的最后一个提问。 
  妻子的确对他这样说过:“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她也许并没把他看作什么天才。但是,她爱他。她时常为自己有这样一位丈夫而感到庆幸。她不是基督徒,所以,她不会说“感谢主,将他送到我的身边”这样的话。但是,对于自己的这个婚姻,她所怀抱的态度,在人们看来,千真万确,已经就是那种近乎宗教般的感激之情了。“你就心甘情愿养他一辈子?”当有人这样问她的时候,她说:“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为他做出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大多数人都感到不可理解。按照世俗的观念,一个有手有脚的男人就不应该呆在家里吃软饭。但是,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有自己的想法。因此,我们怎么能够用世俗的观念去理解他呢? 
  开始那一年,他并没有急于动笔。他坐在书房里抽烟,眼睛要么看着窗外,要么看着那一整壁的书架。这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标准的思考姿态。妻子下班回来,推开书房的门,看见他那样坐着,也不打搅他,自己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但是,这样的情景看得多了,妻子还是有些疑惑,就问他:“你怎么不写呢?”他回过头来,看着妻子,神态比妻子还要疑惑。“你怎么说我没写呢?”他说,“我这样坐着就是在写啊。我在脑子里写,或者在肚子里写。构思你知道吗?打腹稿你知道吗?你以为写是什么样的呢?”妻子看出他很烦躁。她仅仅是想要关心一下他的写作,被这样一番抢白,也感到几分委屈。但是,她不会真的生他的气。过一会,她就做好了饭,叫他出来吃。他不理她,坐在书房里继续抽他的烟。她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直等到他出来,她又将已经凉了的饭菜重新热过,端回饭桌,然后和他一起吃。吃完饭,他说了句“今天我洗碗”。这多少有点道歉的意思。她于是也不与他争执。她理解他。她知道,他必须要洗这次碗,心里的烦躁才会消除一些。 
  他那样坐着,也一点没说假话,的确是在写。但是,思绪纷乱。很长时间,他都为抓不住一个头绪而苦恼。这个头绪应该就是小说的第一个句子。但是,每一秒钟,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就不下两个句子。他常常是一坐几个钟头,的确被那些纷至沓来的句子折磨得够呛。句子不断地涌现,然后又被他一个一个地否定。其实,每个句子都是可以作为开头而往下延续的。但是,不同的句子指向的可能就是不同的细节,乃至发展出不一样的小说结构和形态。虽说故事就是那样一个故事,但不同的句子导致的肯定是不一样的一部小说。他完全清楚自己要写一部什么样的小说。一部伟大的小说,这目标是早就定下了的。但是,从他目前对那些句子的犹豫不决可以看出,将要如何写这部小说,还不是十分有把握。他的烦躁不安也由此而起。 
  他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不得不对妻子的感受有所考虑。这就是说,他不能将这种默默坐着,什么也不干的姿态保持得太久。虽然他有理由让她信服,他这样坐着并非就是无所作为。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开始在电脑上写,会让妻子更加塌实,也更多一份欣慰。这想法多少有点功利,他内心里,是有一点将妻子当成自己的写作投资人的。他也清楚“投资人”这个称谓用在妻子头上不太妥当。妻子是出于爱,而非一种投资行为。她毫不犹豫地就从为数不多的积蓄中取出钱来,为他购置了一台电脑。原因是,她听他说过,写长篇一定要有电脑。她也不是没有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电脑发明前那些长篇又是怎样写出来的呢?比如《红楼梦》。但是,这念头马上就被她打消了。他也告诉她:“放心吧,半年时间就会将电脑的成本收回。”他打算先写一些通俗、浅显的文章投给报纸和杂志,赚取稿费。但是,对他的这个想法,她给予了坚决的否定。她说:“要那样就失去买电脑的意义了。”是的,也包括失去辞职的意义。而现在,如果他迟迟不结束打腹稿的状态,将电脑打开,真正开始那种能够让她看得见的电脑上的写作,也一样会失去当初花一大笔积蓄购置电脑的意义,乃至辞职的意义。 
  “1963年5月8日,世界上一定有许多事情发生。但是我不知道。”当有一天,这个句子在他脑海中出现的时候,他的情绪异常激动。他打开了电脑。“我是在这一年的这一天出生的。”他开始写道:“发生那些大事情的时候,我被裹在一只襁褓里,躺在县医院的产房。这一天的中午,我妈妈半躺在床上,喝我爸爸送来的鸡汤。据说,我哇哇地哭个不停。也据说,就是在这一天,这部小说的主人公马高背着他的行囊来到了我们县城。他高高的个子,走在街上,马上成了县城的新闻。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县城像他这么高的个子还是很少见的。我当时不可能看见他。我看见他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六岁的男孩了。他站在一辆解放牌卡车上,双手被一根绳子反绑在背后,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随着卡车的晃动而晃动。他那么高,比他旁边那些同样被绑着的人足足高出半个身子。卡车不止一辆,被绑着的人像数十只乌鸦挂在卡车的护栏上。马高无疑是这群乌鸦中最大个的。不光我,很多人追着看的也都是他。他的头发已经剃光了。他的衬衫在肩膀的部位被撕开了几个洞。我那时候已经认得一百多个汉字了。我记得我看见马高胸前的牌子上写着的是‘反革命流氓分子’几个字。而其他人的牌子上写的字都与他牌子上的不一样,要么是‘反革命分子’,要么是‘流氓分子’。只有他,是将‘反革命’与‘流氓’合起来写的。这又是他的与众不同。” 
  写成这个开头,是在那天的上午。本来,他可以在吃过午饭之后,一鼓作气,一直写下去的。但是,他不想在这种激动的情绪下写得太多。他睡了个午觉,几乎是带强迫性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出了很多汗。他去洗了个淋浴,坐在沙发上,吃了一个芒果。他觉得房间里很闷,就站到阳台上去。天气是多云间阴。他看着对面楼房的阳台,不下二十个阳台,一模一样的阳台。他抽了一支烟,然后折回书房。 
  他本以为,小说就可以这样写下去了。他似乎已经有了认识自己的把握。但没过两天,他看了看已经写下的文字,又觉得十分不满意。他决定将它们全部删除。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为此,他又是整夜的失眠。第二天,他重新为这部小说起了一个开头:“这段时间,我经常梦见马高。其实我跟马高并不认识,他的故事我都是听别人讲的。有一次,我就梦见马高背着一只硕大的行囊在县城的街道上行走……” 
  但是,这个开头很快又被他否定。他删掉了那些文字。在焦虑中,又将小说的开头做了修改。这次的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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