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还情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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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王母还情记-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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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彼岸的,自然也去他的彼岸。

    眼不见,心也就净了。

    西王雪眼看着水面,她自己笑笑说道:怨气冲天,里外都看见积雪呀!

    过去过不去,只一晚上,一念之间。

    安静得只有她自己笑笑。

    静花,水月。

    忽然看见水里倒映的月亮颤了颤摇晃起来,好像有滴眼泪掉下去激起的得寸进尺的波澜——可是不是我,我眼睛干干的。

    西王雪凝神注视着动荡的水面。月影像只受惊的兔子簌簌发抖,水要把它泼出去了。

    西王雪倒抽一口冷气,动手了。中部天璇启动。他们不受她的控制,事情不受控制,她的脑袋嗡地就坏了也难以受控制,卡壳似地越来越密集嘈杂尖锐的:过不去了过不去了过不去过不去过不去去去去去去……

    另一面她保持着一贯的清晰思路:玉衡有变,天璇有变,堵截惟一出路,堵截事态,堵截决口的江河。制止不了,就快刀乱麻,斩!斩!斩!

    她操起她一丈二尺长的大刀

    不容她有个稍微的亮相,更还说什么解释呢?——不是我干的,也不是我的主意。我没有干系,也是受害的。是他们擅作了主张——根本不要说这些,全都是废话。一想到还要向这个傲慢的原本就轻视她的人解释,她就会恼恨死的。他也不会听听了也不会信,信了也不会放过它们,放过了还是更加要轻视她的!她是个骄傲的倔强的女子。

    手下人怎么样都是自己的事外头不相干的人用不着管管不着。飞天就算违命动手也是出于一片赤诚。他跟着她出生人死,她又怎么会在他受重创的时候先呵斥他责骂他给伤他的人看?现在不管怎么说一不做二不休只有先和外敌干上了。这一干上,怕是非得你死我活,才能了结罢!看他的架势,不就是你死我活吗?好,那就只能看看谁死谁活罢!

    西王雪的刀散发出青的、白的、紫的、蓝的气焰,密不透风,像七十二柄刀每柄各有七十二个影子。凤凰的翅膀擦过太阳和冰川。每一刹那白眉蝠都七十二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死多情地流连在他鬓角、喉头和额,却刺不进他的心房!

    白眉蝠的锁几乎看不见,但时时在他手里挡在心上。他浑身散发出青的、白的、紫的、蓝的气焰,空荡荡的比风细密,完全没有影子。只是每一刹挫折敌手七十二次,七十二击次次击中她的心房!

    她的心缩成一团,拧绞出血。

    ——红!

    ——血光!

    他忽然全身的光芒一敛,红光大绽,全身上下只有她的颜色。这红又浩大又凶煞吞没青白紫蓝包含金银万丈,冲、破、红色的妖精!破破破破破!

    ——西王雪的瞳孔剧烈收缩,黑色深处朱红小雪纷纷落下。手和脚都冻成冰了,只有心缓缓地动着,安静极了。

    她忽然想到,自己这么拼命,是明知道难以杀他那么就死在他手里,死在他手里真的就认了罢,好像是把心横了,说:白眉蝠,你要是下得了手就把我性命取了去罢!本当吝惜的寿命啊,又忽然就灰心了,就放弃,都不管了。

    当我上一次撒手人寰的时候,脸上带着来不及收回去的甜美笑容,何尝做出过一点挽救呢?你死我活,不如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罢。雪不如朝生暮死。我不如雪,命轻薄如此呢!可是缓过来的万分之一时刻,恐惧像电流一样跑遍她的全身,颤栗之后打断她的七经八脉——

    但是有个人心动了。这个人的心定得一万年的狂涛拍打也不会动毫厘。可是不得不动——你死我活才不能了结!白眉蝠假如杀了她他就完了他永远也没办法解脱他会永永远远行走在泥潭里,一直往下陷往下陷往下陷,他就这么完了这才叫万劫不复!——假如需要一个生命来抵偿恩爱解救劫难,那么应该是我的了。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圣诞老人的眼睛里是整个宇宙。光快得消失了。心念快,无旁骛,因此动作能够超过白眉蝠。

    他、挡、在、她、之、前!

    白眉蝠的手探到一颗温暖和煦的心……

    他的手指像春天河流上的冰块,知道错了,知道卑微,自己永远在这力量之下,而这力量……现在就要消逝在他手底下了……

    ……仿佛一切一成定局。

    孤独的、羞愧的、悔恨的、愤怒的、迷惑的——白眉蝠想跪下去,可是不敢想自己还会不会有再站起来的力气。身子厉害地摇晃了几下,眼前乌黑,撞出绝情谷,撞下山,没人拦他。他一路失魂落魄地飘啊飘,像只断线风筝,像片哪里都站不住的影子,飘过崇山峻岭,飘过汪洋云海,飘回到了胡杨颠。

    四

    画皮也晕晕的,急得冲西王母喊:“追他回来!”

    话一出口画皮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现在自己这边剩下的就是束手无策的一个人,对方还有两个人站着。西王母虽也消耗得厉害,但自己是没办法对付她两个人的,何况还有小骗子。画皮愣了愣,不知如何是好。

    西王雪忽然道:“要起死回生呢——三清观草还丹你听过罢?冷之前有用。”

    画皮一听就知道了。旧时在天上扶持銮舆赴蟠桃宴,见过这个宝贝。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果子,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活四万七千年。

    画皮立即道:“我不能去。”

    西王雪道:那你可以留下来守着他冷掉。再说,我们也没说放你去。”

    画皮道:“你们要的是他罢?小骗子的心,吞而食之,寿可齐天。说的是生吞活啖。我不去。你们可以去一个人,先救活他。我和另一个在这守着。我也讨不了便宜。他要是死了,我们谁都落空了。”

    西王雪道:“我们哪儿都不去,就是你去。死的是你师父,我们是想要他,我们是妖精,那老家伙是神仙,我们跟他犯不着,也没得犯。你不肯去是因为你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扔这儿,可我们不会让你带他一块儿上路。现在他死了,我们拿他也没用,大不了大家落空,我们那叫是遗憾,没损失,你那叫什么?所以你跟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没选择。”

    画皮一咬牙,点头同意。

    西王雪又道:“你得利索些,能挨多久,就不知道了。”

    西王母已经把小骗子搂在怀里,因为她是有办法控制温度的。她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画皮在这才心里埋怨起白眉蝠来,什么顶天立地的英雄,犯了什么事都在其次,一走了之算什么啊!但是自己又是不愿意再多责怪他下去了,因为这次是确凿的,不比谁也不会当真的话,怎么样数落都可以,反而有种亲密的乐趣,而确凿的便让人缄口不语,只管自己把那些苦涩的味道吞咽下肚。

    想到射天狼又不知所之,能否求到草还丹?赶回去来不来得及?是不是真的能起到效用?当真救活了小骗子又怎么办?自己一个人力量真薄弱啊!能干什么呢?能对事情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当真是在救小骗子,还是在做徒劳无功的事,还是在替妖精做事,也分不清楚,不可能知道。

    一个人真渺小啊!倘若所有事情都有定数,一个人的作为太可怜了。但自己,已经是费尽全力在这里面奔波了啊!心都凉了,只觉得孤苦伶仃,且还是要咬着牙狂奔不止。

    云,或者是雾气已经上来了,还带着芝兰的清香。或者是画皮已闯入这片云雾,就是到了万寿山。三清观就在万寿山中。观里有一尊仙,叫一阳子。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产成的灵根草还丹就是这其中的异宝了。

    画皮在门口就被风信子、月影子二童子拦了下来。讲明身份来意,对方只道:“家师与六十四位师兄外出云游去了。恕不待客,施主请回罢。”

    “人命关天,贻误了,后果如何不堪设想你们可怎么负得起?”

    “对不起,我们不知。施主请回。”

    “一阳子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能回来?”

    “对不起,我们不知。”

    “我师父是一灯菩萨转生,三千年前还曾亲手传茶与你们师父,算是故人。我大师兄五蝠王白眉蝠天上诸仙见了都要让他三分……”

    “对不起了。”

    说完便关观门。

    画皮恼了,一刀横出去格住观门这么不辨事理!”

    “你这两小儿,怎么……”

    风信子吓了一跳,脸红扑扑地道:“你这人才不讲理!忒得蛮横!”

    月影子破口骂道:“你想干什么?”又道:“五蝠王是么?那他怎么不来?叫你见见我们便不让他不给他这个脸面。”

    画皮已经够急的了,偏生月影子火上浇油,怒喝道:“他不来便是我也能叫你们脸孔着地满面尘土!快闪开!”说着便往里冲。

    风信子抵不住门,被画皮撞得一个踉跄,急得大喊:“师父不在,我们做不得主啊!你快走!师父回来定饶不了你!”

    月影子追上,动手就打:“师父不在,我两个先教训你这强盗,也决不客气了!”’

    画皮一心硬闯,既然就你两个,就是强抢,又怎么样!观院不小,也不知那草还丹在何处,只管一路往里。风信子、月影子痴打蛮缠,死咬不放。画皮边与之过招,直过三道大殿,越五重道房,心中急切,奔走愈急,出招愈急,身形蹁跹。风信子、月影子一轻灵一勇猛,如蜂蝶上下夹击翻飞。

    画皮气急,几次欲狠下杀手,委实觉得二童恶不至此,临时改招。二童久居深山洞府不知世故好歹,益发生龙活虎纠缠不休。画皮都快气炸了。

    再往后,一座红拂绿依的花园,打斗更为激烈。童子更尽力阻止画皮,画皮出手紧促,三五招间即夹杂着半式未完成或中途变化的招数。三人风卷残云地掠过,柳条盈空,翠竹冲天,乔松泼靛,海棠飞红。三人转眼过去,泉流碎玉,地萼堆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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