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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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宫记-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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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管你们这里?”我尽量压抑住怒意:“便拿着这白羽箭去见他!本宫曾下令临蓟道免税三年,竟敢违令吗。”
那大汉的表情缓和了,却道:“公主殿下,您说您免三年税,可是咱们都没听说过。若是您走了,我们向谁核实去?”
我转向羽瞻:“可汗,若是可以,借臣妾五十人。”
他看着我,缓缓点了头。自有五十名士卒出列跟在我身后。
“本宫带着这些士兵,还有你,去见你们的知府大人。若是此事属实,定然要还你们一个公道……不过,若是此事不实,你们也知道后果。”
为首的大汉与身边的几个人商量了几句,道:“若是公主肯出点儿钱,小的们便不麻烦公主凤驾了……公主事急,想必也没空等到那狗官被惩处,若是公主走了,小的们必遭报复。”
羽瞻脸上浮现出一闪即逝的笑容,用郜林语吩咐一个亲卫几句。那亲卫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催马向前。
我脸色微变,他说的,是“靠近他就杀了他。”
那大汉却点点头:“这些便够了,谢可汗厚赏!”
羽瞻突然变了脸色,大喊了一句,亲卫身形一顿,下了马,将银子给了那大汉。
人群闪出一条通道,我们缓缓经过。
待到那人群已经不见,我问羽瞻:“为什么你后来让那亲卫不要动手?”
“杀不了,不该杀。”羽瞻不动声色:“那男人称我为可汗——他终究是你们延朝的,便是叛臣贼子,也该你们动手。我在延朝地方杀人,终究说不过去。”
“那为什么要想去杀了他?”
“他都知道我们要合兵一处攻打山阴王了,不一定不会走漏风声。”
我咬紧了下唇:“那该怎么办?”
“现在是秋天了……”他扭过头,狭长的凤眼闪过一丝阴霾:“若是起了山火,也不算奇怪。”
“你要放火烧山?”我惊叫。
“烧死的便是乱臣贼子……好人家百姓躲在深山里干什么?”
“此事太伤阴德。”我说,声音却也没什么力量,许是我自己都信了该灭了他们口。
羽瞻勾起一边嘴角:“阿鸢说这么做伤阴德的话……不妨朕就带他们去郜林国?将他们隔绝于极北大泽,既饶了他们一条命,又不让他们有机会乱说话。”
他拍拍手,两名亲卫心领神会急驰而去。
“他们会说你们的语言。”他一笑:“简直能言善辩,不输于你。”
果然,过了不多久,两名亲卫带着那十多人前来。
“你的弟兄们都跟着你吗?”我问那领头的男子。
“是跟小的到这儿……今后小的和弟兄们都跟着可汗和公主。”
这么说,他们也是认了,愿随我们去郜林国。
自有几名亲卫让他们上马。羽瞻只带了一百人,却带了二百多匹骏马,是为了高速前行换马方便。此时刚好派上用场。

盛装女

日升月落,三天内无休不止的马背行军,终于抵达了郜林国的都城斡尔多。
此时恰是晨光将起的时刻,天空已然放亮了半边,云块漂浮,被染成明亮的透红。草原上秋色来得早,长草已白,在瑰色光芒下漾起油亮的光芒,起起伏伏恍若最耀眼的绸缎。
稍远些的地方,有无数白色毡帐,大小不等,细一看也是一个良好的防御阵型,最大的帐幕位于最中间,越向外,帐子越小,而在帐城的最外圈,又是一圈大帐子,看起来是守卫的士兵居所。
这便是斡尔多城,郜林汗国随时可以迁移的首都——宫帐之城。
那最大的毡帐该是羽瞻所居,竟当真以黄金为顶,日光初升,金光灼灼耀人眼目。
“真是富丽……”我轻声说。
羽瞻却不声响,奇怪的是,越近王城,他的脸色越是压抑。
“你……怎么了?累了么?”我问他。
他抬起头,看我一眼,默默摇摇头。
“为什么这么不快乐的样子……”我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是说给他听:“我跟着你回来了,你不愿意么?”
“不是……”他欲言又止:“……你早晚会知道的。”
这话说得我摸不着头脑,却知道定不是什么好事。
马队沿着大道,直抵可汗帐外,却没有什么人出来看。
“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我问。
羽瞻没有理我,倒是他的一个卫士多嘴接了一句:“这一大清早的,谁会出门啊。而且可汗去延朝又是个秘密,当然不会有什么人知道……”
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目光发直盯着前头。
金顶大帐外,有一个年轻女子,年岁约莫二十岁上下,衣饰富丽,却是已婚妇人的服色,面容倒有几分熟悉……
羽瞻见她,脸色骤然阴暗下来,那女子却欢喜地跑上来,拽住他的马缰:“可汗,臣妾天天在这儿望您,今日终于等回来了!”
她的目光却只在羽瞻脸上停了一瞬,便紧跟着扫到我因惊骇而瞪大的眼睛,轻笑一声:“可汗,这小侍卫长得可真俊俏,要是个女孩儿家,倒也不妨收了当个姬妾。”
羽瞻的手指紧紧抓住自己的马缰,竟在不停地颤抖,牙关咬紧,面上神情既羞又愤。
我便是个傻子,也该看出来了。
我何时受过这种折辱?一催马,抽出腰中佩刀,朝着她直砍了下去。
一声闷响,我的刀却斩在了羽瞻那可汗刀的鞘上,是他为她挡了这一击。
他沉声斥责:“阿鸢,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也不知道父皇在做什么。把高贵的公主嫁到这种地方来,难道是为了自寻折辱吗?”
这番话,我用郜林语字字停顿地说出来,除羽瞻外旁人皆变色,便是那女子也不禁一惊。
我的目光直逼羽瞻的眼睛,他却始终低着头,未曾抬起。
我抬起右手,那把刀已经豁了刃,一声惨笑,将刀甩下,直插入地。
摘下头盔丢在地上,将插在发间的一根簪抽了下来。羽瞻的目光一亮,瞬间愈发灰暗下去。
“石榴花?多子多福?”我讥嘲的笑意在自己脸上心上蔓延:“罢了!”
石榴花簪,是嫁女儿时一定要送上的嫁妆。为石榴多子,多子便是多福。
新婚的夜里,羽瞻曾问过我这簪子为何要雕石榴花,我这样答,他脸上便有温柔的笑意,轻轻抚我头发:“那……阿鸢,你……你便生十个八个孩儿给我吧……”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我这支石榴簪,是以白玉赤金为底,珊瑚玛瑙为料雕出的。灯下细看,那羊脂白玉的光泽悠润,赤金暖亮,珊瑚夺目,玛瑙层层分明剔透。
簪头的石榴花雕工细腻,连花蕊也刻得根根分明。珊瑚为蕊玛瑙为瓣,恰是一朵生动初开的石榴花。
然而,当我将它掷于地下,然后轻轻拉马,马蹄过时,只“啪”的一声,那簪子便断为两截。
羽瞻的脸上,有错愕,有不解,有不甘,嘴唇微张,像有话要说又说不出来。眼睛里竟似浮着一层水光。
我对他笑得尽态极妍,之后便拨转马头,用力一鞭。马痛嘶一声,飞驰而出。
这马是羽瞻他们带来延朝的马之一。因长途行走,怕累着焰承,昨日晚上我便换了这匹马。虽比焰承逊色不少,但也是难得的良驹。
马跑出一箭地,身后的人才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女子惨叫响起,却立时被羽瞻的吼声盖住:“给朕追!”
身后马蹄阵阵,回头一眼,羽瞻一骑当先追了过来,他身后不知跟了多少人,竟扬起一片黄尘。
逆着风,听不见他的呼喊。脸颊被吹得生疼,泪水却流不下来。拔掉了束发的簪子,头发便有几绺散乱了下来,在风中猎猎而舞。
不知这样跑了多久,只是马蹄一软,我从马上滚下来时,嘴里已尽是血腥味。
用手背一擦,下唇一阵痛,方知是一直咬着嘴唇,咬破了皮,出了血。
马已经累得站不起来,口吐白沫,眼见是不能指望了。想也走不脱,我便索性坐在草里,想起在围场遇狼的往事,竟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一般。
若是再遇着狼,羽瞻再来那么一箭,我倒不如就站起来,让他射死我好了。想到此方才感到气苦,却咬了牙一滴泪都不愿再掉。
身后的马蹄声停了,却似只有一匹马追来。我不回头也知道,那定然是羽瞻,只有他的马才能跑出这个速度。
他慢慢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看看我的脸,见我没有表情还是生气着的模样,便也不说话。
草原上风倒很大,草尖挠我的脸颊,痒痒的。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平静被打破了,这倒似乎给了羽瞻开口的勇气。
他轻轻却认真地说:“那个女人是我的侧妃。”
我不说话。
“我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你,才能让你不那么生气。”
我扭过头去,不看他。
“我以为你见到她就会明白的。没想到她待你这样无礼。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跟我回去,我这就下令让他们搭一座可敦的银顶帐给你,所有的郜林人都会知道你是延朝高贵的公主,是郜林唯一的皇后。”
他伸手来揽我,却被我甩开。自己便也上了脾气。
“你想怎么样?璃鸢,不要任性行吗。”
“偏要就要!你能把我怎么样?”我的声音拔高了。
“……你现在就对我这么无礼?”
“是谁无礼在先?”
“你别忘了,”他突然站起身来:“你现在不过是个筹码!”
“怎么样?”我心如死灰,只是惯了地要和他顶嘴。
“你若是再耍这刁蛮脾气,朕就绝不会派哪怕一兵一卒援助你父皇。”
“不援助又怎么样?”我也站了起来,与他剑拔弩张地对视:“便是你不援助我父皇……便是龙椅换了山阴王坐,也还是我延家的江山!又有什么大不了了?这筹码我延家输得起!你竟然拿国家的事,一件在天地祖宗面前起了誓的大事出来要挟我一个女人!”
闻我此言,他眼中虽有清晰的愤怒和伤心,声音却寒冷刺骨,如同冬日的风:“你这枚筹码,我国也输得起……”
我痛极反笑:“那你杀了我啊。你输得起,难不成我倒会惜了这条命,在这里苟延残喘给我大延皇室丢人么?”
他的神情像是极度痛苦的模样,张了嘴,却只低声说出:“我说不过你……你……阿鸢!你干什么!”
便在他说“说不过我”的时候,我一步跨到他面前,抽出他的刀,捅进了自己体内。
他的话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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