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愤是一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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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愤是一种病-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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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获得了别人的尊敬的人最后却在一个妓女的陪伴下结束了失眠,〃变得又白又胖,肤色健康红润,步履矫健有力〃。价值、精神、自我……都成了虚文之语。它们在楚博士结束失眠的举动中被解构得一塌糊涂。在《投案者》中作者安排了两种并列的叙述,一种是作为侦探的柯克的叙述,这种叙述是以侦探的眼光进行的因而貌似客观,另一种是作为主人公的江山的叙述,这种叙述建立在江山的日记的基础上,因而是主观的,这两种叙述在小说进行的过程中产生的交互效果──解构──两者的互相质疑。

3、虚构的图画。高峰期以来的刘继明变得钟情于虚构,他写案件、写科幻、写没有现实生活背景的故事,他和传统小说注重仿真术的运用正好相反,他反其道而行之,也许在刘继明的意识里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虚构的产物,根本没有什么真实可言。

例如《我爱麦娘》,这是一个基于〃让人着魔〃的动机而设计的虚构的故事,其中的主人公麦娘,就象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中吉普赛人带进村来的磁铁。麦娘来到村子,以前村子是平静的死寂的,但是自从麦娘到这里并且开了那家按摩院之后,村子就不得安宁,几乎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为之着魔,他们象疯了一般、着火一般,直到最后真的来了一场大火将按摩院烧毁。小说设置的情节是为了将人的欲望孤立然后突现出来,因而它抽空了人的精神内涵,只有人的欲望在燃烧。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刘继明小说的虚构特征。

小说的展开是戏剧性的:麦娘刚刚来到时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和困惑,这就引起了悬念,随着按摩院的开张,人们蠢蠢欲动,他们处于偷窥之中,然后海康第一次完成了按摩院之行,发现绝美的麦娘原来是梅毒患者,最后是按摩院化为灰烬,人们对麦娘的猜测终于无法证实……这是一种起承转合样样俱全 的戏剧性突出的小说结构。

在另外的小说中,如《蓍草之卜》、《失眠赞美诗》等篇,我们可以同样看到高峰期以来刘继明小说创作的这种趋向。在《海底村庄》中全体佴城人通宵达旦地享乐生活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他们迷失在城市的接头餐馆、歌舞厅之中,成了一群无家可归的孩子。很久以前一场地震突如其来地埋葬了他们的家,使之沉入海底,然而今天的佴城人却没有人记得他们那个曾经的家园了,只有外来的欧阳教授对他感兴趣……

在《海底村庄》以及《失眠赞美诗》、《预言》中他大量地谈论历史、典籍以及著述这些典籍的学者,但是这些都是他虚构的,可以想象虚构在刘继明那里是一项极大的快乐,在《预言》中他说:〃被虚构的人是王,而虚构者是王中之王。〃刘继明并不关心他的小说的现实性,进入高峰期以来的他也不关心读者对小说的仿真性要求,他关心的是想象中的乌托邦、绝对美的实现、人对自身存在的整体性的领悟。

4、意识流。高峰期以来的刘继明小说增加了对人的内心深度的挖掘。在《我爱麦娘》中,作者大量地运用了意识流的手法,描写人们面对按摩院,面对绝美的麦娘时产生的心灵骚动。他还利用阿斗这个小男孩的意识,写了一个老船长。老船长是一场海难中唯一幸存者,但是海难之后的老船长变得木讷、迟钝、沉默,他终日在海滩上修理他的破船。最终船长在阿斗的梦境中出海寻找那些在海难中死去的人了,梦中,船长对阿斗说:〃阿斗,船修好了,我也该出海了,那些人在叫我呢。麦娘也要跟我去。〃果然阿斗一觉醒来发现海滩上已经空空荡荡,船长船长已经离开村庄去寻找那些死去的人了,他同时也带走了象征欲望的麦娘。

六、恐慌与冷感

继明喜欢用外部叙述视角,他总是习惯于从外部观察叙述事件,用一种冷静的分析的语调写作。有的时候刘继明写得很冷酷,大多数时候他是一个不动声色的的叙述者。

但是在刘继明的小说中,冷静的外表下却常常隐含着另外的东西,它象一种潜流总是在刘继明的小说中时隐时现。

1、恐慌感。

刘继明生在江汉平原上,这里面对长江,得到了长江的恩泽同时也从长江那里得到了威胁。石首是长江沿岸最脆弱的地区,每年这是都要进行抗洪防洪,这里的人们生活在某种定期的恐惧中,这种恐惧也影响了刘继明──刘继明的小说中时时流露的恐慌感就是一个例证。

这种恐慌感在刘继明早期小说《沉默的沙滩》中我们见到过,对于小龙崽来说,长江就是那个不断地夺掉亲人性命的鬼滩,小说在写到〃那个人〃(龙崽的叔叔──在前一次江难中的幸存者)代替龙崽的父亲闯滩时写道:一种神秘的死亡预感就已经在龙崽的心中布下了恐慌的引子,当〃娘象村子里的所有女人一样,几次跑到河边山坡上翘首愿远望,恐慌就已经种入了龙崽的心里。

在刘继明最早的小说之一《夜潮》中,刘继明则直接写了一个一夜潮水将水上人带走的故事,小说的结尾是两代人在岸边沿江寻找他们失去的亲人,他们的身影和茫茫的江面比起来是多么地渺小啊。

这种对于恐慌的潜意识在刘继明小说中常常表现为对灾难的预言。如《潭》中守怀老爹对潭水枯竭的预言,如《蓍草之卜》中晏先生对水灾的预知……

刘继明小说中常常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例如他的《鼠灾》,全村灭亡,倾村逃难的结局,如《我爱麦娘》中时刻笼罩着的不详的预感……

刘继明的小说中生活的平安的表面常常和险恶的内里相悖,《蓍草之卜》中村长将所有男人都派到江堤上去防洪,而将他们的女人留下来,他自己却把那些女人一个个搞过去,这一切都在晏先生的预言中发生。

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刘继明所感到的恐慌是多么严重,他似乎象个先知一样地在感受着我们时代生活的危险,他意识到了危机,而人们却依然沉溺在欲望中,不能自拔。这些小说都写了人们对预言的漠视,他们一如既往地敲榨自然(《潭》),一如既往地发泄欲望(《蓍草之卜》),他们对灾难性后果一无所知。的确,大多数时候刘继明的恐慌不是来自自然本身,而是来自他对人的非理性冲动,对人的欲望的失控局面的担忧。

这种恐慌感在刘继明近期的小说中发展成对恐怖氛围的亲睐。刘继明在一篇访谈中说他最喜欢的外国小说家是艾伦·坡,刘继明近期小说中大量地出现艾伦·坡式的恐怖氛围,艾伦·坡那种神秘的恐慌体验一定和刘继明内心深处的恐慌感发生了契合。刘继明最近完成的一个长篇小说《柯克或我所经历的九桩案件》中恐怖体验被他发挥到了极点。他终于从侦探题材中找到了适合自己恐慌感的表达方式。

 2、失落感。

我们可以说,刘继明小说在相当大的层面上是悲观的,他的小说中的人物许多不明所以地失踪,如《我爱麦娘》中的麦娘和船长,《一个存在客观主义者在郑州》中的山涛,《尴尬之年》中的柳明,《前往黄村》中的黄毛等等。

在《做鸟兽散》中〃我〃是一个寻梦者,来到佴城,但是佴城给我的结局却是梦灭人醒,小说中来到佴城的报人们都是心怀理想的,他们真诚地希望在这里干一番事业,但是当他们的事业真的有所起步,他们又因为私欲的膨胀而摧毁了刚刚萌芽中的事业,报纸垮了,他们自己也都伤心地离去。

刘继明的小说总是给人一种失落感。寻找昔日的友人,而昔日的友人必然不在;寻找事业的成功,事业必然毁灭于自己的手中;寻找美,美必然是徒有其名;寻找善,善良者必在关键的时刻露出他的虚伪和欺瞒;寻找报偿,必然为报偿者所不齿;寻找爱情,必然为所爱者刺伤……

一种强烈的不安和失落在刘继明的小说中涌动着,似乎在刘继明的心目中,这个世界从来就是敌人而不是友人,他置身其中,必为其所伤。

刘继明有他心灰意懒的理由,他的新婚燕尔的妻子突然间得癌症死亡,眼见着自己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的心痛,他的对自己的失望可想而知。我曾经在他的书房墙上看到她妻子的照片,那是一个多么青春又多么清纯的女孩,但是她现在却不在我们这个世上了,她带着刘继明深深的伤痛离开了世界,是在刘继明无法抵达的地方了。这样的经历对一个人会构成怎样的影响?

当然我不是说刘继明的失落完全来自于生活中的这一偶然事件,我想在刘继明的骨子里是有一种悲观主义情绪的,这种情绪大多是与生俱来的,无法克服的,他在体验失败、痛苦方面有天才,而在体验成功和欢乐方面有障碍。事实上这个世界对刘继明似乎极为苛刻,他给这位小说家体验欢乐和成功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3、 冷感的语调。

 刘继明的小说语言是书面化的,语流舒缓,节奏平淡。在小说中他似乎从来不冲动,我不是说他的小说中没用一种情感的冲力,而是说他的语言,即使是在《歌剧院的咏叹调》这种极为煽情的小说中,他的叙述语言也是如此,他不动声色,他几乎从不在小说中抒情,他让他的读者自己感动自己。

让我们看一看《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中的语言:

〃而小偷讲座这个故事里不可避免地出现。小偷的出现显然带有极大的偶然性,由于故事本身的逻辑,他拿着一束塑料玫瑰花……〃

这就是刘继明一贯的语言风格:一种书卷气的而不是口语化的,一种让我们感到了小说的虚构以及小说语言和生活的距离的冷感叙述,他的词汇是文绉绉的,他的语调是苍凉而平缓的,一种怀旧而感伤的气息在他的语调中隐伏着,但是从他的语言方式上看,他似乎一直在着意压抑着这种怀旧和感伤。

七、诗与歌

刘继明的诗歌是那样地矛盾。洁身自好与悲观厌世、追逐死亡和逃避死亡、优美温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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