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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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桥-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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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交往非常符合两句成语,在一块谈话的方式和别人大大不同,一言以蔽之——耳鬓厮磨;课堂上也不安份,你瞧我我瞧你的,正应了那一句——眉来眼去。”周启哈哈大笑,“想到了这两句还想不到你们心意,那纯粹是呆子。”

孟超然默默无语,他发觉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咱们没人是呆子,杨辉更不是,他本来就对白小萱有意思,只是胆怯而已,偏偏你壮了他的胆。”

“我壮他的胆?打死我也不干这蠢事。”

周启又笑了:“不懂吧!你以后要学会观察草,你了解了草,人的念头更瞒不过你。”

孟超然心里一动:观察草?由草及人?这是不是也是一个了解社会的方式?

周启继续说着:“杨辉见你对白小萱有好感,更要命的是她好像对你也不错,夜长梦多啊!老弟,先发制人,他就主动去追白小萱了,赶在了你前面。只是一开始白小萱对他好像挺冷淡,可是调座位时你坐在她旁边又蠢得离开了她,伤透了她的心,她便向杨辉靠拢了。”

孟超然喃喃地说:“原来如此,可是她怎知我当时的尴尬,当时的痛苦。”

周启嗤之以鼻:“你怎知她当时的尴尬当时的痛苦?众目睽睽,你抛下人家,人家什么感觉?”

孟超然只有沉默。

周启拍拍他的肩:“别后悔,还有机会的,照我看,她只是借杨辉报复你,否则也不会在意你的感受,为中午的什么事儿来向你道歉。”

一想起中午,孟超然就有种被玩弄的感觉,问:“你知道中午的事儿?”

“不知道。”周启手一摊,“不过我在旁边听见了,不外乎杨辉刺激了你一下。”

孟超然苦笑。

“你知道吗?小萱也是一种草药,就是平常说的金针菜,有些像水仙,挺美的。它能治吐血,你要被杨辉气得吐血,只要把小萱找来,拿块冰糖煎服,包你立治,反而可以把杨辉气得吐血。”周启笑嘻嘻地打趣,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他献策出力。

孟超然不再说话,两人不知不觉走出一里多远,杂花野草更见繁茂,农田开阔无边,大豆、谷子一片一片等待收割。

“咦!前面有座土丘,咱们瞧瞧去。”周启惊喜地说。

孟超然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欢迎到我的别墅做客,这里就是——超然台。”

“啊哈——”周启大叫,“这就是你从弘扬那儿夺来的高台呀!据说前身叫弘扬台。”

超然台上,风华依然,满目翠绿,清清河水,织成流动不息的风景。物是人非,仅仅一个多月,初时泪水和倾诉已随流水而去再不复见,逐浪而来的,是一身的落魄,几许的伤痕。孟超然远望对岸重重屋脊,心里被另一种情绪所填充:“我想回家。”

周启愕然。

“我想回家。”孟超然喃喃自语,仿佛在说给自己听,心中沉甸甸的像沉入海底被无尽的海水重重挤压,眼睛透过千百尺的水障,海上有明月高悬,如一块磁铁将思念层层吸去。此刻是白天,哪有明月?中秋节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大学桥中无日月,校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我一定要回家,找老马告假去。”说完拉着周启跑下超然台。

他没有料到,这一去,是他命运的转折;死亡的,开始复活;冷却的,开始燃烧;沉默的,开始呼喊;屈服的,开始抗争。机遇就是这样的出奇不意,突如其来,如果你要得到天上掉下的馅饼,千万别仰面朝天去乞求等待,那样除了打几个喷嚏什么也不会得到。你只管低着头走路,不要抱怨路太长太陡太艰难太坎坷,或许,当你仰面摔倒的时候馅饼正好落进你嘴里。

周启不愿去见老马,半途溜了。孟超然敲开老马的门,一下子愣住了,只见本班精锐尽集于此:班长许红康、副班长卢永川、团支书徐文婥、文艺委员沈丹、语文课代表白小萱。

马文生一愣,在他的印象里,自从调座位之后孟超然已经“消失”了很久:“超然,有事儿吗?”

“我来请假的,想回家去。”

“唔。”马文生沉吟了一下。大学桥的功课非常紧张,周六周日不休息,每月放一天假,因为它正在重演大跃进的游戏——三年课程一年半结束,剩下一年半练习考试。

“噢,可以,明天早点回来。”马文生点了点头,见他要走,又叫住他,“你先等一下,我有话给你说。”

孟超然见老马竟然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颇为诧异,眼光从许红康等人脸上扫过,一言不发地躲到书架后看书去了。

马文生继续方才的话题:“办这份班报并不是学校的意思,是我考虑的。”

卢永川说:“不知道对学习有没有影响?”

“我想应该没有影响。”这句话是许红康说的,孟超然知道他们之间的芥蒂,便注意地听着,“我们现在并不是没有学习的时间,而是有时间却没有有效地利用,一门心思埋头苦读并不是个好的方法,如果办班报,一来可以扩大我们的知识面,二来能够培养一种组织协调能力并扩大交往面,三来……只当是在学习之余轻松一下吧。”

卢永川心里大不舒服,这话若是别人说倒也无妨,只是许红康……他想了想,竟然无可辩驳,不由沉默了。

“四来……还能培养我们一项特长。”徐文婥接口,“我看过一本书上说,每一个人都是作家和诗人,只是区别在于有的人能把内心活动用笔写下来,有的人不能而已。”

沈丹笑道:“你想把咱们都培养成诗人?要这样的话,高一六班就成了北京城。”

“怎么?”众人齐声问道。

沈丹捂着嘴笑了:“马老师扔一块粉笔头砸了十个人的脑袋,有九个半是诗人。”

众人哈哈大笑,卢永川纵然满肚子不高兴也被逗得捂起了肚子,徐文婥问:“还有半个呢?”

“还有半个跳槽当了作家。”沈丹说。

徐文婥佯嗔似地打了她一下,说:“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可以提高咱们的写作能力。”

“对!”马文生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我这个创意就是因为咱们班作文水平太差,语言组织能力不行,这份班报主要刊登同学们自己写的文章,相信能引发你们的兴趣并积极参与。只要能提高作文成绩,付出多少时间多大精力都是值得的。高考的作文可是关键,作文高,语文就高。”

马文生说得慷慨激昂双眼放光,显然对此抱了很大的希望,卢永川等人一想自己的作文水平,纷纷赞成,一时间,什么“高一六班史的划时代改革”、“总设计师”等等喷薄而出。这一下就证明了徐文婥的话——每个人天生都是诗人。学生们更是天才的宫廷诗人,一顶顶大帽子把老马捧得脉搏加速心浮气短,他要有心脏病,早就给捧杀了。

孟超然听着暗暗好笑,他也搞不清许红康他们是调侃还是称颂,忽然看见白小萱,才发觉她由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沉默着。他心里一阵伤感,恰好翻到苏轼的《蝶恋花》:多情却被无情恼。心里惆怅万千终是无可奈何,谁是墙里佳人?谁是墙外行人?谁又多情谁又无情?纵然面面相对,万般爱意却只能托相思于双眸,寄惆怅于无言。爱的升华是无声,爱的冻结是沉默。

马文生最终拍板,接着又讨论名字,标准:充满朝气,充满艺术色彩,像苍蝇纸,能粘人眼睛。

卢永川脱口而出:“野草。”

徐文婥立刻驳斥:“俗气,鲁迅用过的老古懂。”

许红康提议:“长征。”

卢永川冷冷地说:“咱们不是八路军。”

沈丹看了看他们,嗅出一点味道,说:“干脆叫‘天鹅湖’吧。”

卢永川又道:“别人还以为是音乐专刊。”

徐文婥生气地问:“那你说叫什么?”

“新阳啤酒。”许红康忍不住说了一句。

众人一呆,继而哄然大笑。卢永川气得手指发抖,怒视着许红康,一句也说不出来。许红康颇感歉意,他并不想讽刺卢永川,只不过不知怎的脑中突然溜出这句绝妙好辞,想不说又心痒难搔,冲到嘴边时他已想好改成了“梦幻之歌”,不料说出口依旧是“新阳啤酒”。他有些发窘,瞥了一眼徐文婥,向卢永川道歉:“对不起,开个玩笑,无心的。”

卢永川紧闭着嘴一句话不说。孟超然正翻到苏轼的《水调歌头》:千里浩然气,一点快哉风。他灵机一动,说:“为什么不叫‘少年风’?”

白小萱看了他一眼,张张嘴,又沉默了下去。

沈丹反对:“那我们‘少女风’怎办?”

徐文婥打趣:“那就叫‘少年少女风’。”

孟超然翻开字典递了过去:“少年是对咱们这个年龄段的人的统称,少年,青年,青年女子,中年妇女,老年……比如你,就可以叫少年沈丹。”

几个人又笑了起来,马文生点了点头:“这名字可以,少——年——风!有气魄,有文采,像个胶布,粘眼,好,就这名字!谁愿意负责,弄个主编当当?”

这一问立刻使大学桥制造的精品陷入两难的境地,众人都有跃如之意,只是自小学以来独裁般的教育早就让他们养成了驯顺,所接受的知识听老师告诉他们就是了,所要完成的任务听老师分派就是了,他们不懂不敢也不好意思去争取。虽说一成负责人,本班财政和人事大权尽在掌握,极其有利于树立个人威信和影响,只是他们明白,大学桥的优等生标准是老老实实埋头苦读,没有哪一个老师欣赏冒尖逞能,偏激和表现欲强的学生,风头太健是绝对的大忌,有孟超然被严厉镇压的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许红康踌躇良久,心想:“上届有个保送生据说就是发表了几篇豆腐块儿受到校长的赏识才上了大学,我若搞……不知大学桥有没有保送北大的资格。”

马文生见众人尽皆沉默,大为诧异:“怎么,没人敢还是没人乐意?”

许红康心一横,望了卢永川一眼:“永川,咱俩搞吧?”

卢永川摇摇头:“对写文章我并不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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