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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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碧成朱-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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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一巡,一股无名躁热突起,绮念齐飞,再看领舞女子,顿时一颦一笑都是风情万种。皇帝神智犹在,惊异地看着敦律耶。敦律耶笑了笑,凑近他低声说:“陛下身子躁热,我叫人改进药方,这回服下的药物温补滋润,保证陛下欲死欲仙之余,龙体安康。”说罢,拍拍手,其他歌伎都识趣地退了下去。他自己也跟着退下。
那日服药后与四姑娘销魂一番的滋味有别于从前,皇帝一直心里记挂,这会儿血脉俱贲,那滋味便又重新浮上心头,顿时眼冒邪光地看着领舞女子。领舞女子叫桑美,原本就是专门调教出来媚惑他的,举止自然极为大胆放浪,各种技巧,各种姿势。  
后宫全是良家女子,哪里尝过这种狂野滋味?几番到云霄,又几番落回地上,如此折腾,一宿已过。皇帝只觉得身心俱空,手脚发软,回到宫里,还没有睡踏实,已到早朝时间,勉强起来,坐在金鸾殿,心神恍惚。  
“陛下,蓟奴里汗王倾慕中原文化,深知亲亲为大之根本。听闻京西阮府五姑娘为母亲入玉虚观修行三年,深心钦佩,愿以十万骏马为聘,求娶阮五姑娘为妃,永结同好,两国唇齿相依,请陛下恩准。”
皇帝回过神来,看着敦律耶问:“将军,你方才说什么?”
敦律耶又重复了一遍。 
若是在从前,皇帝定然二话不说就拒绝了。但是昨晚一宿颠鸾倒凤,今晨心神恍惚,头脑都不太清楚了,怔怔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文武大臣则小声议论,十万马匹可不是小数目。大周只有幽云十六州可以牧马,却是数量有限,很多战马都是从西域小国花重金买来的。和亲得十万马匹——还不是宗室女儿,从江山社稷来说,划算的很。
因此,有个大臣上前一步说:“陛下,两国和亲,边疆安宁,此利国利民之良策。请陛下早下决定。”
又有几个大臣连声附和。
皇帝蹙眉,看着沉吟不语的沈赟问:“沈相,依卿之见?”  
虽说阮碧和亲北戎,可确保沈婳亲事,但是蓟奴里求亲分明别有目的。沈赟心思一转,决定不着急表态。“陛下,此事臣不方便开口,请陛下准许臣回避。” 
皇帝思索片刻说:“罢了,改日再议吧。”
早朝结束,循例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一见他面,问:“官家,听说敦律耶替蓟奴里求娶阮五,此事万万不可。” 
朝堂之事这么快传到她耳朵里,皇帝心里不喜。其实从前太后也常插手朝政,但是当时母子同心,他并不觉得不妥,反而很依赖她的意见。但是如今心有嫌隙,只觉得她事事插手,自己跟个傀儡一样。原本心里还有犹豫,这会儿却说:“和亲一事,利国利民,有何不可?”   
“和亲可以,人选却不能是阮五。”
“她未曾婚配,又是我大周子民,有何不可?”
“官家,蓟奴里此举分明包藏祸心。曦儿手上有北戎几万人命,北戎人恨他入骨,知道阮五是他喜欢的女子,才来求娶。官家若是恩准,只怕要寒了曦儿的心,伤了兄弟情份。”
皇帝摇头说:“母后多虑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与六弟二十几年兄弟情份,岂会因为一个小小女子伤了情份?若是兄弟情份如此容易损伤,那不要也罢。”
这话他从来没有说过,太后悚然一惊,抬头看着他。
“……六弟身为皇室一员,理应为江山社稷劳心劳力,若是连一个喜欢的女子都舍不得?有何脸面为柴氏子弟?” 
太后琢磨片刻,说:“官家,曦儿什么样的性情你自然清楚,为江山社稷便是他一身性命都可以舍弃,何况一个女子?只是蓟奴里此举意不在阮五,实在曦儿。十万骏马为聘,便是求娶咱们宗室之女,也不用这么多。”  
“蓟奴里之所以急于和亲,是因为他要结兵平定北方三部叛乱。诚然,他求娶阮五,与六弟有些干系。不过那也是人之常情。”皇帝顿了顿,带点嘲讽地说,“母后一直为六弟的婚事忧虑,几番要我下旨逼他与沈相之女成亲,阮五远嫁,他的婚事也就顺理成章,母后怎么反倒不乐意了?”
太后说:“我是担心官家中了奸人之计。”
皇帝心里不爽,别有深意地说:“母后忘记了,朕已非三岁小儿,朕是一国之君。” 
太后心里一沉,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屋里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 
这时,传来吧哒吧哒脚步声,一名内侍冲了进来说:“娘娘,陛下,谢贵妃要生了。”

第27章 高楼危危

谢贵妃悠悠醒来,浑身还是跟散架了一样。 
万姑姑听到动静,忙过来隔着销金芙蓉帐低声说:“娘娘醒了?”
“嗯。” 
万姑姑挥挥手,一干宫女太监悄无声息地忙碌起来,有的钩起帐子,有的端来漱口茶水,有的吩咐小厨房里上鸡汤,还有的扶起谢贵妃,在她背后放下大靠枕。。。。。。。。 
喝过汤,谢贵妃精神好转,问:“小公主呢?” 
万姑姑把旁边摇篮里的小公主抱过来,凑到她面前,低声说:“瞧小公主睡的多香,昨日还看不出来,今日长开些,看着真象娘娘,粉雕玉琢的,将来指定是个大美人。”
谢贵妃伸手摸摸小公主的脸蛋,眼眶瞬间泛红。
万姑姑知道她因何难过,斟酌言词说:“娘娘,虽说是个公主,也是皇家的血脉。太后娘娘和陛下都很喜欢,赏赐了很多东西。”
“你不必安慰我,我心里清楚着。”谢贵妃垂下眼眸,黯然地说。想当年生下大皇子时,皇帝废了三日早朝,守在床前不离不弃,亲手茶汤侍候。这回却是人影也不见一个,只怕不仅是因为生了公主,而是心走了。“这几日陛下在忙什么?” 
万姑姑犹豫片刻说:“听于公公说,陛下这几日时常外出。。。。。。。。”
“都去了哪里?”
“北戎使馆。。。。。。。。” 
谢贵妃皱眉,纳闷地问:“他无端端总去北戎使馆做什么?”
万姑姑怕她难过,不敢答,默然不语。
谢贵妃见她面露为难之色,隐隐猜到了,气得柳眉倒竖,恨恨地说,“敦律耶这个奸贼,居然连我也算计!”
“娘娘,你如今在坐月子,戒急戒怒,有什么事,等坐完月子再说。”   
“我如何不气恼,若非我帮他,他如何能得陛下青睐?”
这事万姑姑也清楚,敦律耶未到京城之前,先派人送了厚礼给延平侯,而后跟谢贵妃联系上的。谢贵妃没少在皇帝面前说敦律耶的好话,而敦律耶从谢贵妃处得知皇帝的习Xing爱好,事事投其所好,才能这么快得他欢心。虽然他用**帮谢贵妃陷害了四姑娘,但同时算计了谢贵妃,也难怪她生气。  
“万姑姑,你从速去延平侯府一趟,提醒侯爷勿要再同他往来。”
“是。”万姑姑答应一声,起身要走。
“等等。”谢贵妃叫住她,“那日我正痛着,好象听说敦律耶替他们汗王求娶阮五姑娘?”  
“是,陛下与太后娘娘因为这事起了口角,僵持不下。昨日陛下还以顶撞圣驾为由撤换禁军副都指挥使。”
谢贵妃一愣,禁军副都指挥使是太后的堂兄,撤换他,岂不是打了太后的脸?“顶撞圣驾?”
“是,陛下这几日频频外出,副都指挥得了太后指示,在西华门拦驾进谏。陛下听他口口声声太后说太后说,十分恼怒,说他一个小小副都指挥使竟然敢阻扰圣驾,博取忠臣之名,以期千古流芳,陷君王以不义,其心可诛。当即革职查办。”   
禁军副都指挥使仗着自己是太后的堂兄,嚣张跋扈,不将皇帝放在眼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前谢贵妃与皇帝相偕出游时,还被他进谏过,因此他被革职,甚合谢贵妃心意。
至于敦律耶替蓟奴里求娶阮碧一事,若是皇帝恩准,晋王指定对他生出嫌隙,兄弟离心。以前谢贵妃数次请立大皇子为太子,皇帝说待他稍微年长再立,其实是怕他体弱多病,无法担起嗣君责任。且皇帝心里一直有立晋王为皇太弟的想法,因此若是他们兄弟离心,对大皇子也有好处。思量妥当,谢贵妃决定不管这事,摆摆手,示意万姑姑下去。 
万姑姑出宫直奔延平侯府,把事情交待清楚,婉言谢绝延平侯夫人留吃午饭的好意,仍然坐上马车返回宫里。刚拐到大街上,听到哀乐声声由远及近,挑起窗帘一看,前方白幡飘扬,一列长长送葬队伍缓缓迂来,绵延不绝,看不到尽头。
正纳闷谁家送葬,如此排场。听旁边有人问:“哟哟哟,谁家的?这么大的排场。   
有人答:“京西阮府。”  
原来是阮大夫人出殡,万姑姑示意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走在最前端的僧侣已经过来了,近一百多个光头,在阳光下锃锃发亮。   
方才那人又感慨地说:“不愧是世家名门,好大的排场。” 
有人不屑地说:“什么世家名门?早就成空壳子,只剩个排场了。”  
“这话怎么讲?” 
“你看看,这一路过来,哪个官吏人家或是世家名门不是紧闭门户,更不用说设路祭了。可见这阮府已是人人避之不及了。”   
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感慨地说:“是呀,当年文孝公出殡时,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十集七八设了路祭,连一些平头百姓人家也在沿途摆上香柱酒水,供行人拜祭。唉,也就不过是十余年,京西阮府没落至斯,可悲可叹!”  
这话说得万姑姑也生出一丝悲切,想自己在宫闱三十载,多少繁华转眼成空。便是她自己先后做过宣宗皇帝的御侍、瑞妃的殿侍、晋王的典侍,可谓恩宠一时,然而还不是因为七皇子疯癫而成替罪羔羊,若非谢贵妃搭救,差点性命不保。  
巷子深处响起隐隐约约的丝竹声,跟着便有女子的曼唱声传过来:“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琉璃瓦粉黛墙,到头来都是蒿草地栖枭鸟。朝朝寒食夜夜元宵,逃不过飞鸟投林残照明灭。 
若问古今英雄美人归处,黄土栊中白骨寒。。。。。。。。” 
耳听这歌声,眼看纸钱漫天,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万姑姑端坐车里,更是泪湿双眸。 
半晌,方听又有人说:“孝子孝女过来了。” 
又有人说:“哪位是阮五姑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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